五蠹-第4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说什么?”这时徐珍终于醒悟过来,他霍然起身拔出腰刀,狠狠地冲到苻长卿面前,“你说安眉,今后永远都只能是安眉?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我逼出安眉的身体,然后,被我杀死了。”
苻长卿挑挑眉,轻描淡写地道出事实,一双幽黑的眼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满是挑衅地看着徐珍。
“你……”一刹那徐珍目雌欲裂,恨不能将苻长卿和安眉碎尸万段,“你们,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说完他扬起手中的腰刀,头一个想劈的,竟然是赢弱无辜的安眉,“你这个无用的蠢女人,为什么不让她附身来见我?”
“慢着!”苻长卿劈手攥住徐珍的胳膊,咬着牙对他冷笑道,“如果你现在杀了她,那么连最后的半点指望,你都不会再有了!”
“你说什么?”徐珍气喘吁吁地瞪着苻长卿,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已经杀了我想要的那个人!现在只有这蠢女人活着,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难道你以为,天下就只有那一个人能辅佐你妈?”苻长卿嗤笑了一声,紧紧盯着徐珍的双眼,猛地推开了他的胳膊,“你把安眉给我,由我来帮你得到天下,如何?”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全都被震懵,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直到许久之后,徐珍才缓缓回过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来帮我?嘿,就凭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有办法杀死那个人,你就无须质疑我的能力;而现在我和安眉两个人的姓名都捏在你手里,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苻长卿冷冷一笑,然后起身踱开两步,回头望着徐珍道,“如何?这笔交易,你也可以选择不做。”
徐珍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盯着苻长卿看了半天,对着这块天上掉下的馅饼小心猜测了许久,最终却低沉地开口道:“你是一个士大夫,我不需要一个士大夫……你随我来。”
苻长卿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安眉留在原地等候自己,随后便从容不迫地跟在徐珍身后,一路走到了昭王府的后堂庭院。盘踞在后堂的乱匪们一看就苻长卿,立刻怪笑着拍起了巴掌,对着他阴阳怪气地大喊起来,“来了来了,又一个……”
“嘿,这人的头可真漂亮,可以放在塔尖上,哈哈哈……”
苻长卿淡淡瞥了一眼周遭的牛鬼蛇神,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径直跟着徐珍踏入后庭,在刚一跨国后庭月洞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堆在庭中的人头塔!
原来徐珍与苻长卿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天亮,此时晨光熹微,蒙蒙的天光照亮了足足堆成高塔状的一排排人头,看上去煞是狰狞恐怖。徐珍以为苻长卿肯定会被吓得手足无措,于是得意扬扬地走到人头塔边上,仰起头傲慢地对他道:“现在你看见了吧?这座人头塔,是我们义军攻破洛阳后,从战败的俘虏里割下来的,这里面没有五品一下的官!你是不是在其中看到熟人了?呵呵……带你来看这个,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士大夫,和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我们怎么可能信任你,和你做交易?”
苻长卿听了徐珍的话,默默望了一眼那座惨绝人寰的人头塔,然后径直上前绕着它转了两圈,忽然指着其中一个人头说:“这个人是朝中的御史大夫,他可以在你登基后,帮你起草诏命文书。”
徐珍闻言一怔,然后看见苻长卿又伸出手,指向人头塔的另一层,“这个人是车骑将军,他可以帮你统率是有的战车营,并且至少可以帮你招降三千羽林军;而在他上一层的这个人是龙骧将军,他原来在朝中统率全国的战船和水军……可是你知道吗?大王,你却把他们全杀了,仅凭这一点,你就做不了皇帝。”
您阅读的。小说下载自ωωω;UМDтχт。còm
徐珍被苻长卿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盯着冷漠的苻长卿,过了好半天才喃喃开口道:“好吧,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是为什么?”苻长卿挑眉盯住徐珍,微微地笑起来,“就是因为原本可以任用的人,都在战乱中被杀光了。大王,你图一时之快讲所有的士大夫全都杀光,这样做毫无意义——天下的土地那么多,改朝换代后必然还是会出现新的士大夫,而这批人讲会由你现在的部下来充任,可以想必你也清楚,你的这些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对不对?出来瓜分一下战利品,他们又怎么帮你坐稳江山?”
这时徐珍不安地望了一眼月洞门外,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
苻长卿抿起唇,又是浅浅一笑,“没错,这些浅显的道理大王你肯定都知道。此刻就算你换了你想要的那个人来辅佐你,她也必然会同我一样说出这些劝谏的话。大王,你要知道,你这座人头塔里的人才,至少抵得上两个足智多谋的她。”
他的口气带着十足的傲气,与生俱来的气势让徐珍不由自主地信服——尽管此刻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是徐珍,但贵为士族的苻长卿,依旧对贫民出身的徐珍有着无法言说的威慑力。
“我知道,我都知道……”许久之后,徐珍喘着粗气舔了舔嘴唇,“这样吧,我会任命你当我的军师,如果你能像你所说的那样给我带来好处,我就不会为难你和安眉,事成之后,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大王。”苻长卿听了徐珍的许诺,恭谨地欠了欠身,轻声道,“我只要安眉就好。”
“哈哈哈哈。”徐珍闻言大笑,像终于找到了苻长卿的软肋似的,舒心而又惬意地嘲笑起来,“苻刺史,我可真是没想到,那样一个傻乎乎的女人,竟然会被你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
苻长卿笑而不答,一是因为此刻喉咙已痛得火烧火燎,另外的原因便是……安眉的好处,没必要让别的男人知道,何况这男人如今实权在握,还是她的前夫。
徐珍看着苻长卿沉默无言的模样,越发认定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于是更加放肆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放心吧,那个嫌贫爱富、见异思迁的女人,我懒得再看一眼。既然苻刺史已经决定辅佐我,那就请你先到我住的屋子里坐坐,和我谈谈你的计划吧。来,苻刺史,这边请。”
苻长卿瞥了徐珍一眼,不动声色地随他离开了庭院。
这一晚,虚弱的安眉在连惊带吓之后,再次无法自发地陷入昏迷。她在沉沉的梦乡里连连做着噩梦,但又像被粘稠的沼泽困住四肢的小鹿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可怕的梦境中脱身。知道最后她终于从暑热中大汗淋漓地醒过来,在空无一人的客堂里睁着双眼不停惊喘。
此刻已是昃日偏西,安眉挣扎着半坐起身,却遍寻不见苻长卿的身影。她的双脚无法走动,因此心里更加着慌,不禁战战兢兢地低喊了一声,“苻郎……”
空荡荡的客堂中无人回应,片刻后才有一名婢女从堂外一路小跑进来,跪在安眉面前道:“杜夫人您醒了?让女婢来伺候您吧。”
从婢女口中冒出的“杜夫人”三字,令安眉不由得一怔,一股寒意便无端从心底涌出,她忙颤声问道:“刚刚你叫我什么?”
这是婢女抬起头望着安眉,双眼中掩不住的怨恨和仇视就像两把刀子,刺得安眉不寒而栗,“奴婢叫您‘杜夫人’啊,杜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数日不见,您就忘了我们吗?”
安眉听了婢女的话,整个人如坠雾里,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这时只见那婢女竟霍然站起身,一连往后退了三四步,伸手指着安眉低声骂道:“你是个妖孽!只要跟着谁,谁就会死于非命!先是苻刺史被斩首,接着是季鸿胪因为你找来杀身之祸,还有我们王爷,被那些贼人拷打致死,也只是因为招不出你的下落……你这个妖孽!”
婢女的每一句话都像带刺的鞭子,鞭鞭见血,令安眉头脑发懵。最后她只能圆睁着双目,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气若游丝地对那婢女嗫嚅道:“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这下贱的胡女,是个人尽可夫的妖孽》”说话的同时,那婢女又直直盯着安眉毫无血色的脸,神经质地冷笑道,“还有,那个跟你一同来的人是谁?是苻刺史吗?他是人还是鬼?你是会妖术的吧……”
婢女颠三倒四的疯话蹿入安眉的耳朵,让她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团——人尽可夫是怎么回事?季鸿胪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座府里的王爷,又是怎么回事?
她被杜淑附身的这段日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做了许多肮脏可怕的事?
安眉用力捂住耳朵,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在恍惚中看到那个刻薄的婢女被人一把推开,又看到苻郎冲到了自己面前——他脸色苍白,一双黑眸中盛满了对她的担忧,却让她更想退缩!
“苻郎,苻郎……”安眉慌乱地伸手想抓住苻长卿的衣襟,却在指尖触及他的一刹那,自惭形秽地逃开,“大人,我……我不干净了……”
这一刻安眉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曾经的某一段时光,苻郎在嫌弃她指甲里有泥时,眼中露出的鄙夷之色——她生怕不洁的自己再一次面对他的蔑视,这种不能承受的痛苦让她忍不住痛哭失声;可是就在安眉背转身子极力逃避苻长卿的时候,她整个人竟被他从背后紧紧搂住。
“傻瓜,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苻长卿用力揽住安眉的腰,将脸埋在他颈侧,声音沙哑地埋怨。
安眉将身子缩成一团,在苻长卿毫不动摇的坚持中,泣不成声,“大人,我,我是不是……”
“是什么?”苻长卿嗤笑一声,温柔地在安眉耳边低喃,“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同我分开?你不许再哭了,还有,叫我苻郎。”
您阅读的。小说下载自ωωω;UМDтχт。còm
缩在苻长卿怀中的安眉止住哭泣,却仍一边啜泣着一边回过头,双眼通红地望着他摇头,“可是,苻……苻郎,在我被附身的时候……”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在你被附身的时候啊。”苻长卿望着安眉,没好气地一笑,“听着,那个不是你,那只是一只蠹虫而已。如果你的身子就是你,我有何必费尽周折……”
“可那到底是我的身子啊。”安眉泪眼朦胧地垂下头。
苻长卿渐安眉仍旧不能释怀,便再一次搂住她,一边吻着她柔软的耳垂,一边轻柔地低声道:“何必再纠缠这一点,难道你忘了,那个时候……你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他的吻细密如雨,落在安眉的耳边、脖颈处,将安眉吻得意乱情迷,令她只能在恍惚中呢喃道:“嗯……那是我在说什么?”
“当时……”苻长卿顺势让安眉躺倒,带着得逞的笑意吻住她的唇,模糊却有清晰德吐出一句,“你在救我。”
苻长卿的话让安眉刹那间泪如泉涌,她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却因为他霸道的拥吻,让所有哭腔统统被封缄。然后她朦胧看见苻长卿幽黑的眸子,那双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她忘不了自己曾经那么渴望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渴望到想都不敢想,而今,她觉得人生从未如此这般完满,完满到下一刻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让人觉得死而无憾。
安眉终于带着泪笑起来,她伸手抱住苻长卿因为双脚的不便就那样软软躺在他身下,像一只身在巫山云深之处、伏在花叶下闭着眼睛多雨的鹧鸪,带着惶惶无助的惊怯却又乖顺地一动不动,让苻长卿的手伸入她淡薄的夏衣……
指腹下细嫩的肌肤,带着令苻长卿熟悉的温暖和细腻让他的欲念也随着手指的抚触一寸寸高涨。他在安眉急促慌乱的呼吸中压下身子,像溯流而上的行舟缓缓深入桃园,灵巧的竹蒿在水泽不断点出迷乱的涟漪,而两人彼此应和的呻吟又是那样低哑,就像摇过巫峡的归舟,欸乃一声,山水绿……
身在乱匪大营的提心吊胆,让他们两个人就像晨光里的雾水,带着一意孤行的任性也往了身外的纷扰,只顾着急切地贪欢。
当纵情过后云收雨住,苻长卿在喘息中睁开双眼,只觉得脑中有一刹那的空蒙,而心中唯一的念头却又是那样清晰,就像在旷远的空山中呐喊那般回肠荡气——如果他不曾遇见她,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而他又是何其幸运,可以有她陪着自己,在命运的风浪里跌宕起伏。不管这是老天的安排还是蠹虫的恶作剧,他都无法再回避自己的心意——他爱她,无论生老病死,出身贵贱,他都爱她!
苻长卿这样想着,不禁就依偎在安眉耳边,对她轻声低语道:“安眉,我爱你……”
安眉顿时张大双眼,不敢相信苻长卿竟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能望着他结结巴巴道:“苻、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