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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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用,不料好人叛变,将其占据,由此落入贼手。现知几家遗孤均已成长,不久便往报仇除害,师叔也要出力相助,这才借口师叔应对失礼,引来此地,表面仿佛作对,实则借此指点,使师叔长点阅历,以为将来之用。师祖向来言出法随,十分严厉,先连我师父也不知他用意。虽因师祖平日对于师叔这样后起英侠,每一提到,颇多夸奖,但见师叔神情太做,还不放心。直到小侄拼着受责,去往洞顶窥探,被师祖喊去教训,才知底细。方才听说,那放令符的所在原有好些机关,非照师父来时所演手法,用那二刀一刺,难于破去。后见师叔一路行来势如破竹,那些机关已难不倒,加以师叔未来以前,师祖曾经命人往兵书峡通知一位老前辈,命其速寻化名江小妹、江明的两个朱家遗孤,连同一位侠女赶来此地,借着破这许多机关,练习本领,增加见识,以为将来杀贼之用。师叔既已有此能力,无须再试,正好多留一样,交与后来的人试验。现已全部停止,不会发动,只等师父回来,便将令符交与师叔了。”
说时,一片铮铮乱响,铁牛已用扎刀,将那钢刺斩断好些。那只大手,本由手指上发出许多两尺来长的钢刺,将人包围在内,只留中心一处,使其不能转动,然后缓缓往地底沉去。铁牛虽仗应变机警,防御得快,但那钢刺太多,每根手指粗约尺许,扎刀未必能斩得动,眼看离地只有三尺,心正发急,大手忽然张开,忙即纵下。回顾手已合拢,沉入地内。一看身上,只衣服刺了两个小洞,未伤皮肉。见师父正和盘庚说话,忙赶过去。
黑摩勒听完前言,心中惊喜,故意喝道:“铁牛胆大,又是你惹的事!我早料到老大公有心成全,果然不差。还不随我入洞请罪!”盘庚方说:“老大公现在下面地室,向各位师兄指示机宜,今夜无暇相见。等师父来后,问明再说吧。”
黄生忽由洞内走出,手拿一面三角小铜符,交与黑摩勒,笑道:“家师今夜无暇相见,命我传话,请等风雨住后,自往湖口小菱洲取回宝剑。伊氏弟兄阴险贪狡,也许抗命规避,或是生出别的花样,老弟不必和他一般见识。真要遇到有什为难,可照家师所说行事,必能如愿。见了龙家一位长须老人务要谦和,不可怠慢。否则,和今日一样,虽然结果无事,必又添出好些麻烦,此老面白如玉,穿着不长不短的衣服,一部长髯下垂及腹,极容易认。事前如与他谈得投机,只要有理,便无家师之命,也有成功之望。还有大师兄胸怀大志,本领又高,因往云南山区开荒,中了瘴毒,不幸身死,老弟所见,都是他的门人。还有一位二师兄,便是方才立在水旁右崖传话的一位。家师连我共收三个门人。我那两个没出息的记名师弟,并非本门嫡传弟子。单这小潮音内洞地室,他二人在此多年,均未容其走进,别的就不必说了。家师早就看出他们不是善良,为了乃母是前洞主人故人之女,还有两位老前辈代她说情,勉强收容下来。我奉命考查他们弟兄行为,发现品行不端,因其再三跪求,未忍禀告。近又做了一件恶事,并在暗中偷盗安分商民金银,犯了本门大条。本已不能再为隐瞒,因念同门之谊,想等黄山归来再行告发,欲令将功赎罪,免受重罚,不料他们又见财起意,杀人夺剑,回山见师,还敢编出许多假话欺骗师长。我当时便想发作,因见家师神色不善,暂时隐忍。他们也真大胆,知我每日随侍家师,家中只有小徒,以为年幼好欺,平日又受过他弟兄巧言所骗,容易上当,便与商量,隐藏在我房后崖洞之中;一面勾结小菱洲郁家弟兄,料定老弟随后追来,欲用阴谋暗算。小徒盘庚年幼无知,以前听他弟兄时常背人哭诉,说是用尽心力:得不到师父欢心,在此多年,始终不允正式拜师,连内洞都未去过,还不如你这后生小孩。因觉师祖对他弟兄大薄,生出同情,胆子又大,竟被哄信,代他瞒了一日。后来发现阴谋,才知上当,表面也不说破,背人向我禀告。才知他们因见家师心意难测,看出不妙,不特见利忘义,妄想得那宝剑,并还生出叛意。知道老弟来历,不是好惹,龙、郁两家子弟如难为力,便往甫岸彭郎矶去投一位前辈怪侠。此老虽非恶人,性情十分古怪,又喜刚愎自用,和家师相识多年,始终不大投机,但对愚兄最好,如非从中化解,内有两次,二老几乎反目。就这样,不免还有一点芥蒂。我恐他们先入为主,搬弄是非,又见老弟师徒已渡江而来,正和大船上恶徒争斗。那恶霸在此多年,愚师徒本容不得,因他祖父也是先朝遗民志士,为了光复,曾出大力,毁家纤难,人已早死。遗书曾托前主人和家师照应,已然答应了他。为恶的又是他第二个孙子,与老的无干。加以乃父虽然宠信爱妾,纵容幼子,一面却守先人遗命,每年派有专人,用大量金银救济穷苦,使其谋生,照例救人救到底,不是随便施舍,每年终要救济好些苦人,法子甚好,与寻常好行小惠者不同。为此许多原因,至今不曾除此一害,只警告过两次,并非置之不问。我知老弟一来,伊氏弟兄必走。正要起身去往南岸,先安一根,把话说在前面,狗子已率众驾船赶来,被我笛声惊走。伊氏弟兄还防被我看破,不敢露面,后来还是小徒设词告知,说我去往南岸买酒,此乃常事,他们才未生疑。先令一人告知船家,知道家师今日祭神,除我以外,无论何人,不许入林一步,想诱老弟犯禁。不料胡老误会家师寻他,不等老弟回船,便赶了去。后被他们发现,时机已迫,又恐走晚,被我归途撞上,便和郁家老五,同往小菱洲赶去。家师因在闭目默祷之际,以为窗外来人便是老弟,好在不是外人,也未理会。后虽听出不对,想起老弟步法不应和常人相同,才知胡老所为。因老弟义气,恐胡老受罚,不肯明言,话已出口,也未再说。后来胡家祖孙自觉此举不合,胡明向我哭求。我见家师有了怒意,心正不安,一到便往禀告,家师早已知道。等老弟在甬道中走出一段,家师谈起,面有喜容,探明口气,才放了心。今夜狂风暴雨,为二十年来所未有,江中波浪滔天,风涛险恶,风雨不停,多有本事的船家,也决不敢开船。此时天还未明,今明日家师必见不到,莫如同到荒居吃点东西,稍为安眠。天色稍好,胡老已先招呼,必来送信,吃饱上路;如是顺风,当日赶到小菱洲,天还不晚。你看如何?”
黑摩勒连声谢诺,便同起身,由圆门里面小洞之中走出,便是后山崖顶。丛树之内,出口上面是一小茅篷,住有一个山民,也是老人徒孙。地势隐僻,十分险峻,还未走出,便听外面狂风暴雨,水石相搏,万籁怒呜,轰轰震耳。
黄生师徒早备雨具等候。黑摩勒全身装束皆是鱼皮所制,不怕雨水。铁牛正用得着,忙和盘庚匆匆换好,由满山泥水中,冒着大小瀑布、乱流而下。盘庚手持特制的风雨灯,在前引路。铁牛和他也是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忙赶上去。盘庚恐他雨中失足,用手拉住,一同前进。黑摩勒和黄生在后,因听江小妹姊弟不久要来,平空多出青笠老人这好一位帮手,高兴已极,如非身有要事,真想见他二人一面,便向黄生打听:“兵书峡异人可是姓阮?”黄生答道:“你那宝剑关系甚大,万不可落入敌党手中。好在你们不久相见,暂时不必多问,免得又生枝节。我也方才听说,只知他们要来,许还不止三人,如其人多,同来二人也是女的。”
黑摩勒闻言,想起铁花坞途中所见两女一男,除吕不弃外,另一少女身法极像小妹;同来少女疑是阿婷,还有一个想不起是谁,黄生也不知来人姓名,只得罢了。决计小菱洲事完,再回孤山一行。小妹、江明未必就到,也许能够见面,便未再提。
沿途光景黑暗,风雨似比前小了一点,满山多是洪流,一股接一股,瀑布也似,往江中流去,轰轰发发之声,震得全山都在摇撼,比起初落雨时声势还要惊人。黄生说:“方才闻报,沿江人家,只是低处,十九被风雨冲塌,灾民甚多。家师正在集合门人商量救济。此时江水想已上岸,幸而此山除却江滩一带低处,三面都是山崖,离水甚高,事前又曾命人传下警告。本山渔民对我师徒最是敬服,彼此又能互助,一人有事,大家上前,总算抢救出了好些财产衣物,只有二人滑跌受伤,无一送命。近山舟船也都避开风雨来路,损害极少,这样大的风浪,别的江船就难说了。”
黑摩勒拿到令符,恨不能当时起身,先还想天如不晴,便在当地结一木排,师徒二人提前起身。及至走到路上,见满地积水,最深之处有三五尺,后面更有大量山水化为无数洪流,由高而下猛冲过来。自己虽有一身功夫,也走了一身热汗,如换常人,休说走路,只要遇上,当时冲倒,被洪水卷入江中,休想活命。才知天地自然之力果然厉害,多大胆子也无用处,只得中止前念,心中愁急,不知何时起身。一面在黄生师徒引路之下,高一脚低一脚,踏水乱流而渡。正生烦厌,忽听前面盘庚一声口哨,灯光照处,瞥见一条人影疾如飞乌,冲风冒雨,接连两个起落,投入左侧暗影之中,一闪不见,身法快极。心想:此是何人,这好一身轻功?这样伸手不辨五指的风雨之夜,孤身飞驰,又无灯光照亮,必是本山久住的老人门下无疑。正想询问,盘庚同铁牛已赶回来,说是正走之间,发现那人纵过,身法快得出奇。看那来路,明是江边一带。此时江边波涛汹涌,江水早已上岸,立得稍近便被浪头卷去。我们沿江而行,情愿绕远一点,都不敢冒失走近。此人来路离江甚近,难道是由江中来的不成?
黄生急口低喝:“天下高人甚多,以为风浪太大,就无人可以渡江往来么?这位朋友本领之高不必说了,看他路径山形这等熟法,明在本山住有多年。我已猜出是哪一位,你平日不肯留心罢了。”盘庚好似醒悟,笑道:“师父说的是陶公祠旁柳林中那位读书相公么?”黄生方喝:“小娃儿家不许乱说!这位高人来此数年,我早看出几分,心中敬佩。因其落落寡合,未敢冒失求教。这位也许不愿见人,你不要往下说了。”
黑摩勒心方一动,忽听左侧暗影中有人接口道:“黄兄误会。我实有事,今夜渡江归来,曾往府上拜访。后知事已过去,并不如我所料,又往别处访一友人。刚刚回转,恰遇令高足走来,风雨黑夜,不曾看清,以致惊疑。此时有事,无暇面谈,改日再领教吧,”黑摩勒忙喊:“是辛先生么?”那人遥答:“黑兄所遇乃是家兄,已然离山,不在此地。此去如遇风姓渔人,敬烦致意,说小孤山辛氏弟兄问候。行再相见。”底下声音已远。黑摩勒见几句话的工夫,那人少说也走出好几十丈,这大风雨,走得如此快法,好生惊奇,悄问黄生:“可知道两弟兄来历?”黄生笑道:“我还当老弟与他相识呢。”黑摩勒便把陶公祠遇见辛回之事说了。黄生笑道:“我早看出此人不是寻常,没想到他还有一兄弟。久欲往访,因其独居读书,多不与人来往,未肯冒失。今夜已与交谈,明日便可寻去,改日再见就知道了。”
四人边说边走,一会便到黄家。当地乃是临江一座石崖,地势较高,离水本有两三丈,此时江水上涨,离开崖顶不过数尺,江边芦苇已被风浪冲去,四人绕路走上。黄生孤身未娶,所居竹楼三间,后有崖洞,放些杂物,楼中甚是清洁,一尘不染,纸窗竹榻,灯光甚明,仿佛刚点不久。黑摩勒方赞:“竹楼地势大好,这样大的风雨,未被雨水浸入。”黄生笑答:“愚兄久居江边,认得风向和趋避之法。此楼四面皆窗,外层另有窗板,风雨未起时已先上好。你看那两面的窗板,不是上好了么?”盘庚忽然惊道:“记得我出走时,此灯已灭,怎又点亮?”黄生道:“我早看出来了,还用你说?这还不是那位辛朋友代我点的!你看灯下纸条,以前有么?”随说,拿起纸条一看,上写:“冒昧登门,诸多失礼。但是东方未明,敌人侦骑四出,将不利于孤儿。今日得信,冒雨渡江,往寻一人。在令师大力扶助之下,虽不至于有害,到底小心些好。方才听说朱、白两家遗孤已在途中,日内必到。为防万一叛徒泄机,最好命人前往接应。黑兄师徒见完令师,取到铜符,须等风雨住后方能起身,否则波涛险恶,对头多精水性,就是内行也易吃亏。船到湖口,如遇敝友风虭,不妨设法亲近,不特以后多一精通水性的同道,并有好些用处。事出不已,还望主人原谅。”黄生看完,面有惊异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