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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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粗心,师伯想必还未用饭呢。”卞莫邪微笑不语。
二人一路飞驰,到了村店。马寡妇似知二人要来,当日连生意也未做,推说有病,关了店门,把往来酒客全都回绝,却令养女阿珍门外守候;二人一到,立时迎上前去,由后门引往店中,将备好的丰盛酒食,送上款待,对卞莫邪说:“方才贼党分寨还有人来,对我警告不许泄露,并还送了十两银子,因此装病谢客。表面怕受连累,实则我非怕事之人,何况三太爷和吕老前辈的高足,想交还交不上呢,如何肯为贼党利用?方才贼党抬人走后,又有一位前辈异人来此,说他正在前面崖上走路,忽然发现黑摩勒被贼擒住,认出张老头与贼一路,心中有气,暗中将其引开,间知底细,跟上前去,乘着贼党换人抬送、休息之际,用一粒灵药化了山泉,藏在树后,将其喷醒,也未对张老头说便赶了来,想寻三大爷商计一事。命我遇见你们代为转告,说邱氏三凶,芙蓉坪老贼看得甚重,有好些事均加重托,此时不宜除去,以免打草惊蛇,老贼得信害怕,把隐居川、湘的那几个著名凶人引了出来;并说老贼对这几个凶人原是敬而远之,不是急病乱投医,万不得已,不肯沾惹。当黄山萧隐君未将金髓奇珍开出炼成刀剑以前,凡事俱要小心,至多给三凶一个警告。事情又是他的贼徒引来,虽然吃亏丢脸,也只心中记恨,徐图报复,不致为此通知老贼把事闹大。此行须要做得三凶咎由自取,对头只是黑摩勒一人,与遗孤无干。我们小胜即去,最好连三太爷都不要露面,作为几个后起的人,使得三凶自己先恐丢人,不肯张扬才妙。说完,要了一大瓶酒,便自走去。”
莫邪问:“那异人是谁?”马寡妇答说:“是个小老头儿。十年前我在山东路上见过一面,只知姓祝,多年未见,不便问他名字。”莫邪料是祝三立,心想:黑摩勒和车三叔,一个性刚,一个脾气古怪,决不听劝。听师父说,芙蓉坪老贼还不到伏诛时候。祝三叔所说甚有道理,我又带着铁牛同去,好些不便,此事怎么办呢?盘算了一阵,吃完起身,天已申酉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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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暗雾窜荒山 古寺疏钟 惊闻密语 深宵焚盗窟 花坞野火 怒失霜镡
铁牛因几次耽搁,心中发急,知道莫邪脚程极快,出门便催快跑。莫邪笑道:“你自前驰,我定追上。”铁牛因莫邪举止从容,神态文雅,嫌他迟缓,巴不得能够放量跑去,闻言,问明途向,开腿就跑。回顾莫邪,无论自己跑得多快,相隔不过二三丈,老是不慌不忙神气,才知对方功夫精纯,表面看不出来,心中惊服,方想:还是等他一路,可以就便领教。回头再看,人已不知何往。仰望天空,阴云密布,又有雨意。前行到一山谷之中,两面崖壁阴森,光景昏暗,更无人踪。车、卞二人一个不见跟来,想起前路渐入危境,师父此时不知是何光景,自己年幼力弱,遇见贼党,怎敌得住?先颇胆怯,不时回顾,盼望车、卞二人赶上;继一想:死生有命,譬如不遇这两人,莫非师父有难,便不敢去:管它虎穴龙潭,且到那里再说。当时心胆立壮,重又加紧飞奔,不消多时,便把十余里的谷径走完,越过二三处岭崖,入了九华山境。初次经历,不知途径,只照莫邪所说赶去。不料愁急心慌,又是阴天,一不留神,把路走岔,方向全迷,后来越走越不对,才知忙中有错,路已走迷,所行乃是九华后山偏僻之处。空山无人,无从询问,几次登高四望,不见人影。在山中往来乱窜了半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未下雨,但是天色阴晦,星月无光。想起师父现困贼巢,不知吉凶,车、卞二位异人又全走失,似此走投无路,今夜决寻不到师父。万一彼此错过,如何是好?心焦意乱,打不起主意。天已人夜,人也疲乏起来,正急得要哭,忽然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树木萧萧,声如潮涌,风中更有好些冰点,不知乃是左近瀑布吹落,心疑要下阵雨,恐和昨日一样,周身水湿,更难行路,便往前面坡上树林中跑去。到后一看,林中有一小峰,高只二三丈,上丰下锐,中腰还有一洞,可以栖身。心想:深山黑夜,铁花坞不知是在何方,如何寻去?天又不好,恐下大雨,不如且在峰上暂避,少时云开月现再行起身,否则只好住上一夜,候到天明,设法寻人,问明再走,反正急也无用,心倒定了下来。寻到峰上小洞口外,坐在石上,想起前事,悔恨交集。一摸马寡妇所赠干粮尚在囊中,取出来吃了一饱。忽觉口渴,耳听泉声轰轰,相隔不远,方欲寻去,忽见地下光影参差,景色渐明。起身上下一看,就此一阵狂风之后,满天浮云已被吹开,大片云层,急如奔马,向月而驰,月影隐现云层之中,始而明晦不常,光影闪变,晃眼之间,云层退尽,清光大来,照得远近山峦林木明如白昼。心中一喜,振起精神,仍想乘着明月观察途向,往寻师父。刚一立起,便听树林深处传来一下钟声,空山回响,余音悠扬,半晌方息,才知林中有庙。本想寻人询问,正合心意,刚待纵下,又听林外有人低声说话,由远而近,似往林中走来。猛想起师父常说,深山荒野,如有孤庙和独户人家高大房舍,必须留意。似此黑夜荒山、偏僻无人之处,林中藏有庙字,也是可疑。来者二人,脚程又如此快法,如非听他说话,声息全无,不问善恶,均非寻常。此地离铁花坞想必不远,如是贼党,出去遇上,岂不是糟?当时警觉,忙往洞中退回,探头外望。
来人已到林内,本来走得极快,行至峰前,忽然止住。内一人道:“五弟且慢前进,我看此事还是不宜告知外人。好在和尚正做夜课,我们且去峰顶小亭商量好了,再打主意如何?”另一人道:“此剑至宝奇珍,我们才得到手,不知用法。依我之见,非但和尚不令知道,便在途中也须密藏,等到回山,见过师父再作计较。先去峰上一谈也好。”
铁牛闻言,心中一动,越发留心静听。来人边说边走,已绕峰而上。到了峰项,铁牛这才看出,那峰还有人工修成的盘道。来人便由洞旁不远经过,背影看去,乃是两个佩剑少年。一人年纪稍轻,手里拿着一口剑,正是师父所失那口宝剑。所说小亭,就在上面,离洞不过数尺,听得毕真。
二人大意是说:由江西来,去往黄山访友,因与庙中和尚相识,绕道访看,并将行李衣物寄存庙中。今日黄山归来,打算明朝回往小孤山,中途遇一师执,谈了些时。刚刚分手,快要起身,忽见前面林内剑光如虹,连闪两下,微闻惊呼之声。连忙掩去一看,原来林中二人,乃铁花坞三凶门下贼党,合谋害了一人,把那人的剑夺来,想回山献功。行至途中,因闻那剑神物利器,拔出观看,不料剑上芒尾伸缩不定,剑光强烈,稍一舞动,同党便受了伤,正在包扎。二人立时上前,问他剑由何人手中夺来。本意既有此剑,必非庸流。虽恨贼党阴谋暗算,并无杀贼之意。不料二贼凶横太甚,开口就骂,举刀就斫。受伤那贼,更将此剑拔出,二人几为所伤,并将自带一口宝剑截去一段。另一贼又取迷香,想要暗算。幸而二人手急眼快,用燕尾梭将二贼打倒,将剑夺去。乘着贼党未来,四外无人,索性将二贼提往无人之处,用药化掉。匆匆起身回走,刚进九华山,便见贼党往来不绝,内有数人并还互相咒骂:先杀二贼,多大胆子,也不敢背叛师父,何况内中一人,还是师父最得宠的徒弟,不是遇见敌党能手将剑夺去,不敢回山,追去拼命,想要夺回,便是人剑均失,为敌人所杀,尸首必在山中隐僻之处,许能寻到等语。二人看出贼党大举出动,恐被发现,在崖上藏伏了一些时。天已黄昏,贼党刚过完,又见一少年花子,其行若飞,往铁花坞驰去。跟着贼党相继赶回,纷纷议论,说是方圆二十里内全都搜遍,均无人影,只在来路林中,发现几滴血迹和死贼遗留的一件上衣,料已遇害,剑也被人夺去。二人暗中好笑,二次起身,绕路回来,到一山岭之上,回顾铁花坞,红光烛天,起了野烧,贼巢四面皆火,知道事由剑主人而起,也许人已遇救,正在贼巢大闹。二人本想看那剑主人是谁,一则到手奇珍不舍送还,又因来时师长严命,此行不许多事树敌,又恐被人发现,故想瞒了庙中和尚,天明起身,商定之后,便同走下。
铁牛听出二人尚不知剑主人是师父,照那口气,仿佛乃师也是有名人物,隐居小孤山多年,轻易不与外人交往。对于金华北山与黄山比剑两场恶斗,一字未提。所说师长,也未听师父说过,中间却提到芙蓉坪三字,语音本不甚低,独这几句不曾听清,疑与老贼有交。心想:听各位师长老辈谈论,对于芙蓉坪老贼十分重视,连师祖、师父那大本领,此行尚且凶险,何况是我?夺剑二贼,听说武功甚好,只一照面便为二人所杀,如何可以冒失?好在宝剑下落无心发现,只要有一定去处,凭师父的本领,又有三太爷和各位长老前辈明暗相助,早晚夺回。此时师父还不知道,好在风定月明,这二人现住庙内,要到明朝才走,如能在今夜寻到师父和车、卞二位连夜赶来,乘二人未走以前下手更妙。贼巢方才起火,这二人由东跑来,贼巢想必是在来路山后,去往山上登高一望,必能看出几分。想到这里,忙即溜下峰去,飞也似赶往前面山上。还未到顶,便听隔山人声喧哗,隐隐传来。绕往山后一看,果然远方黑烟上腾,天已红了半边,火势尚未熄灭。因那贼巢深藏乱山之中,四面均有高山危崖围绕,当中一片盆地,如非野烧大火,决难看出。就这样,凭高遥望,也只看见贼巢旁边的一片树林尚在起火。因是草木茂盛之时,又经昨夜大雨,草木都湿,不易燃烧,虽然火大,好些地方树木均未点燃。黑烟又浓,用尽目力,仔细观察,仅看出一点着火的楼房,好似粮仓之类。救火的人颇多,相隔太远,望将过去,和虫蚁一样,在火场上往来闪动,时闻呐喊之声。火势似乎渐渐减小,别的看不出有何异状。好容易看出贼巢所在之处,略一观察途径,立即赶去,不料山径曲折,险巇难行,常时受阻。上下攀援,跑了好几里,登高一望,相隔贼巢还有小半,前面并有大壑阻路,不易飞渡。相隔一近,看出贼巢火已救灭,贼党三五成群,分持刀剑,正往四面奔驰。心想:照此形势,师父多半脱险,贼党正在四下穷追,只不知人在何处,如何才能寻到?忙往下走,赶到绝壑前面,正想法子过去,猛瞥见壑对面,先是一条黑影,怪蟒一般,飞蹿过来,恐有不测,心中一惊,忙往后退。目光到处,又瞥见对面危崖腰上现一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卞莫邪。心方一喜,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你日里阴错阳差,躲过好些危险,已是便宜,此时又来此地,想作死么?”声才入耳,未容回顾,身已被人擒住,离地而起,用尽气力,丝毫不能转动。刚听出那是熟人,不再挣扎,忽然发现七八个贼党,各持刀枪兵器,分两路追杀而来。自己已被身后那人双手抓起,凌空一跃八九丈,往左近岩崖之上飞去。落地回看,果是神乞车卫;群贼也相继由崖下经过,并未警觉。耳听车卫低喝“噤声”,再往对崖一看,卞莫邪已然不见。方才所见黑影,乃是一条长索,上有飞抓,一头搭向这面老树根上,另一头仍在对崖,横亘两岸,笔也似直,料知想用长索飞渡。忽然发现贼党由捷径分途追来,立时藏起。方幸两起贼党均由附近追过,不曾看破,忽又瞥见两条人影,由左首山洞中纵出,飞驰而来,到了壑前,明见长索横亘两崖,只对看了一看,并未停步,仍往左方追去,一晃不见。跟着便见车卫朝着对崖把手一招,卞莫邪立由崖角暗影中走出,朝着这面打一手势。车卫把手一摇,再一招,卞莫邪立时退去,一会走出,背上多了一黑衣小人,与师父一般身量,头被裹住,伏在卞莫邪的身上,看不甚清。知道师父已受重伤,正急得心中乱跳,几乎流泪,卞莫邪已背着黑衣小人由长索上飞驰过来。两岸相隔,约有十来丈,身又背着一人,竟然行所无事,晃眼走到长索中心。先过二贼忽同出现,一个扬手发出三点寒星,一个手持钢刀,寒光闪闪,朝前奔去。看出二贼隐伏在旁,突然发难,想等人过以前,猛下毒手,一个连发暗器,一个用刀将索斩断。卞莫邪虽有一身惊人武功,身子凌空,孤悬危崖长索之上,下临无底绝壑,身上还背一人,多大本领,也无法施展;打中暗器,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