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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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道,也只葛鹰一人制得住他,洗手十年,便是连被葛鹰警告三次之故。最后一次,葛鹰将他擒住,要代师门正那家法。后经再三跪地苦求,立誓改邪归正,葛鹰才将他放掉。事情虽无人知,但恐葛鹰传说出去,多年威名一时扫地,自觉丢人太甚。又知这位师兄虽有神偷之名,但他所得财物完全散与穷苦,自家从来不留余财,连他最爱的酒,也多半是临时想法去扰朋友。除酒以外,终年流浪江湖,家只三间小房,还是借于朋友。有时回到家中,便不出手。每日买酒的钱,都是为人铸炼刀剑所得酬资,从不以偷盗的钱供给自己享受。性又疾恶如仇,爱管不平之事,双方宛如冰炭,不能相容,手法又辣,再不见机而退,被他捉住,身败名裂。想起胆寒,偏又无奈他何,只得如约洗手。一晃多年,对于葛鹰咬牙切齿,恨毒到了极点。因听人说葛鹰自觉年老,想收一个传衣钵的弟子,物色多年,一直没有寻到,最近忽然收了一个神童黑摩勒,禀赋之好,从来少有,比他还要刁钻古怪,机智绝伦。拜师以前便有一身惊人本领,近在金华北山又得了一口灵辰剑,越发威名远震,所向无敌。芙蓉坪贼党被他伤了不少。本就气愤,又受曹贼重托,此往如与相遇,就便除去。燕贼想起前受葛鹰三次大辱,命几不保,虽未向外间传说,自己天性喜动好色,为了这个克星,家居十年,气闷已极。便是这次受人之聘,也是偷偷摸摸,不敢露出本来名姓,葛鹰如在,永无出头之日。对头却是天生异禀,无论何等功夫,均人化境,人又机警异常,无法近身,又练有内家罡气,人在十步之外,举手便倒,也无法近身,除非得有干将、莫邪一类神物利器,休想伤他毫发。听说那口灵辰剑便是前古奇珍,分金断铁,宛如腐朽。此去如能遇机下手,将此剑得到手中,便可横行无忌。再要不行,现在曹景把芙蓉坪造得和铁桶一般,当地风景既好,美女又多,能够报仇雪恨,将仇人师徒杀死,再好没有,否则索性全家迁往芙蓉坪,省得受那恶气。虽然同在山中,不能随便出来走动,但他那里穷奢极欲,夜夜笙歌,享受无穷,美女甚多。主人又以上宾之礼相待,怎么也比闷坐家中,守着几个常见的妇女要好得多。燕贼本心便是想寻黑摩勒师徒晦气,但还不知双方走了一条路,如与相遇,决不放过。此贼心狠手黑,又和葛鹰结仇甚深,实比冯、宫二贼还要凶险。因其此次虽受老贼礼聘,心终害怕,不特未用真名,连貌相俱用昔年侠盗老南极伊繁的易容丹变过,脸如黄蜡,又多了好几岁年纪,便是葛鹰相遇,也未必能看得出。所用名姓,是个洗手将近什年的绿林中人,也是一张黄脸,故此葛孤先不知道。因听江、阮四人说起黑摩勒师徒已然先来,另走一路,虽知芙蓉坪派有贼党来此勾结壶公,并不知这三贼的来历深浅,事情可虑。途中如与黑摩勒师徒相遇,令其留心,除将三老贼的形貌年岁详细开明而外,并告四人,最好和黑摩勒师徒照龙九公所说分成两路,不要一起;并说黑风顶前山还有一条极危险的山路可以走上,壶公并不由此上下,平日往来之路是在峰后,孤峰拔地,峭壁排空,风景极好,壶公无事,常时自带美酒在此独饮,看他所种的花和两亩山田。但他性情古怪,不是寻他的人,任意游玩决不过问,如是有心寻他,轻则受气,重则还要吃上不少苦头,来者再是恶人,休想整个回去。峰前住有二人,一名苏同,乃独叟吴尚承桃母家的堂侄,另一同伴名叫萧森,乃师叔萧山人之孙,因误伤一人,被萧师叔逐出,因和苏同交好,结为兄弟,想拜壶公为师,费了许多心血,吃了好些苦头,又在峰前守了好几年,均未如愿。终算日久年深,壶公被他二人诚意感动,未再驱逐,偶然也去所居花林田亩中散步游行。二人也守着壶公昔年之诫,不问不敢开口。偶然也往山外访友走动,近因觉出壶公随便几句话均有深意,渐渐才有一点指望。可是一晃多年,峰后一带,不奉命也不敢前往走动,这多年来,只初寻壶公时去过几次,都吃了一点苦头。三月前,二人为了一事,迫不得已去求壶公,在峰前候了多日,不见下来,急得无法。去往峰后探看,见壶公正由上面下来,总算没有怪罪。等到一谈,才知二人那件急事已代办好,说完便令二人回去,以后无事不可再来。此老行事往往令人莫测。阮、江回人不远千里来此寻他,又有好些渊源,如往峰后,或可无事,黑摩勒师徒却非所宜。为防遇敌彼此须要照应,上来不妨同路,离开黑风顶七八里有一岔道,往左一转便是黑风顶的道路,稍微绕远一两里路,入口太小,是一山缝,不易看出。双方可在当地分路,各走一条,敌人见到也不敢动手。不是对方先自发难,我们也不可以为敌,兔犯此老禁条,自寻烦恼。
六人看完,得知三贼已极厉害,后面恐还有同党接应,均是强敌。小妹谨慎持重,惟恐仇敌抢在前面,对方已先起身;信上又说那两位异人均已离山他去,贼党地理甚熟;心中未免惊疑,但因向来言行如一,说了算数,业已答应黑摩勒和众狮猿,天又大黑,不便起身,正恐落后愁急,忽见几只大狮猿由外奔入,互相叫了几声,为首狮猿便向众人连叫带比。经此半夜,人兽相习,各比手势,已能会意。众人问出外面雾气越浓,三贼虽然带有特制的千里火筒,一样也难行路,现在小螺弯山洞之中,被狮猿们无心发现,疑是众人一路,想要引来,刚一现身便被打了几镖,一个几将眼睛打瞎,幸未受伤。后来伏在一旁偷听,才知三贼不是众人一路,正在商计明日雾退往黑风顶去寻壶公。山中住有异人,三贼也都知道,因是上来遇了敌人,生了戒心,改走小螺弯险径便为避人,照那走法要远出不少,正在彼此埋怨。狮猿照例人不犯它,它不犯人,本想报复,一则主人行时严命不许伤人,那地方离黑风顶虽然尚远,谷径曲折,绕越路多,实在相去不过四五十里,恰在壶公禁条之内,在此境内向不许人动武。狮猿虽是野兽,曾受训练,不比野猪一类蠢物,三贼又是寻找壶公而来,不敢冒失,只得把奉命采取的山果取回。
众人问出贼党似把阮氏姊妹和用暗器打他的人当成异人门下,一心避人,路要绕出不少,就是明日走得稍晚,多半也可抢在前面。葛孤来信又说三贼并不知道峰后途径,所去路却相反;就是同时到达,壶公不由峰前上下,去了也见不到,心中一宽。黑摩勒却对来信所说之言,心中不服,觉着壶公如是正人君子,这样凶恶的老贼便不应放过,如何与他们相交?此去不遇便罢,如与三贼相遇,说什么也要为民间除此三个大害;因恐小妹劝阻,好在不是一路,也未明言。随即商量明日同除毒虫之事。光阴易过,大家又是少年交好的兄弟姊妹,谈得越发投机,谁也没有一点倦意,一晃便是天明将近。
江明心急,出洞去看天气,见雾气尚未全消,景甚阴晦,刚回洞内说天还早;狮猿本通人语,老的更灵,闻言,正打手势,连声低叫,似说天已快亮,要请众人起身为它们除害。忽一小猿由外奔入,手指后面急叫。众人料知毒虫业己出洞,同往观看。为首猿狮便在前面领路,和众人由左壁乱石林中往后绕去。
洞中昏黑,好在无人到此,阮氏姊妹便将蛟珠取出照路。往后洞走进不远,地势逐渐高起,盘旋曲折而上。忽然发现上面有一平台高悬,水声汤汤,听去颇深,右壁空出亩许来长一条。走到一看,原来台下还有水路,深不可测;左壁一个圆门,内中石室似颇整洁;珠光照处,靠壁一条天然石榻,上设竹枕,旁边石案上还有笔墨书籍。
阮菡同了江明当先走进,狮猿好似不愿,叫了几声。黑摩勒看出主人所居,便说:“你不要急,我们看看何妨,又不动你东西。”狮猿刚一点头,瞥见江明在动桌上书籍,忽然急叫抢进,似要拦阻。江明已将书拿在手内,看了一看,脱口惊喜道:“这不是说那毒虫么?”狮猿已抢上前去,伸手想夺,又恐将书损坏,急叫不已。阮菡笑说:“你这老猢狲不要发急,我们稍微一看就会放下,决不损坏拿走。这上面说有毒虫来历,你不让看,如何能够除去?”老猿只得停了吼叫,面上仍带惶急之容。阮莲见乃姊和江明并肩并头,借着珠光看那书上的字,神态亲密,毫不自知,心方暗笑。江明已喜呼道:“黑哥哥快看!这东西真个凶毒,除你还无第二人能除它呢。”说罢将书递过。众人聚拢,互相传观。
原来那是洞主萧山人一本日记的未了几页,上写洞后壑底藏有一条毒虫,名为蠥蚿(蠥,音孽,曾见《说文解字》及《楚辞》,乃禽兽虫蝗之怪;蚿,虫名,又名马陆,《淮南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指此虫),乃两种毒虫交合而生,其毒无比。本不甚长,因这毒虫本生在聚有瘴毒的沼泽污泥之中,不知何年何月留下孽种,隐伏壑底一个没有出口的暗洞以内,年月一久,越长越大,无法出去。此虫虽然生在污泥里面,但不喜水,最忌日光,能有这长寿命,便由于所居巢穴临近泉眼,污湿阴晦,每当山水发时,壑底所积大量湿毒之气全被隔着洞壁的石缝吸收了去,自从生长,从未见到一丝阳光之故。萧山人先本不知下面伏有毒虫,这日因觉水洞中的泉水那样清冷,内中偏会含有奇毒,正在留意查看。正赶毒虫身越长大,下面巢穴狭小,转侧不便,想要破洞而出,先往下面水洞探路,刚现出一点形迹,便被萧山人看出。毒虫为水所阻,退了回去。萧山人前在蛮荒森林之中见过,知道此虫凶毒无比,想要除去,无奈上下相隔太高,下面的水深不可测;毒虫看去只是一身细鳞,但极坚韧,并有极强弹性,力大无穷,差一点的刀斧弩箭休想伤它分毫,性子又长,不将它头颈和胸尾间三处要害从中分裂,就是杀死,落在污泥之中,不消多日仍能复活,端的厉害非常,为此又往壑底仔细查听。毒虫为了身子长大,如由水洞蹿出,一个不巧,难免坠入水中,虽无大害,与它习性相违。最讨厌是水洞石壁光滑如玉,下宽上窄,爬行不易,相隔大高,难于上来,现已改路,想由壑底用水磨功夫攻穿崖壁出来。此虫天性凶残,以前禁闭洞穴之中,吸收壑底毒气和下面污泥以为生活,只一出来,嗅到生物血肉定必任性残杀。不过这东西有一短处,最是恋穴,轻易不肯离开故土。所喷毒气,不论人兽飞鸟,沾上一点立时昏倒,任其饱餐,血吸太多便自昏醉,经过半个时辰方始醒转。醉时全身盘作一团,多锋利的刀斧也不能伤。性又奇毒,离身三五丈内闻到那股腥香固是必死。便是相隔较远,被那随风吹来的毒气沾上一点也必昏倒。幸而此虫除恋土外并畏日光,如要杀它,必须有两样东西,一是千年雄精所结宝珠,或是千百斤极好雄黄提炼出来的精华,加上本山特有的两种避毒药草,乘它昏醉之时,人在上风焚烧,使其不醒再行下手,事前还有好些准备,不是容易,稍一疏忽反受其害。只有雄精精气所结宝珠最是合用,省事得多。还有一件决不可少的,便是杀那毒虫,须要一口斩金如泥的宝刀宝剑。想杀毒虫,须将二物同时寻到,先用雄精宝珠掷向毒虫头部,使其昏醉,消了毒气,再用宝剑将头斩下,人快避开,以防死后挣扎。它那长脚,只一搭上人身,便被吸紧,除死方休,休想解脱。周身脚爪和那长尾,无一不是凶毒到了极点。头虽昏迷斩断,看去全身绵软,死后仍有长性,不可不防。等它奔腾跳掷,余力已衰,将那两处要害斩断,全身分裂两片,再用木柴枯树点火焚烧。这还是深山无人,洞中狮猿又都受过训练,能解人意,知道远避。如在人多之处,休说焚后毒气,便那一股奇腥也是难当。但这两样东西均是至宝奇珍,难于寻觅。萧山人听出洞壁不厚,毒虫天生神力,常年猛攻,早晚必被破壁而出,为此愁急,打算去往黄山寻一老友设法借一宝剑应用。日记也到此而止。因上面写明毒虫清早出来残杀生物,正当腹饥之时,不特毒气更重,也最猛恶,再要饿极,就许蹿将上来,更是难当。人多无用,如在日出之时前往除害,要少好些危机等语。
这时天还不曾亮透,雾气未消,日光未出,去也无用。众人只得把书放好,重又退回。黑摩勒一面告知狮猿,说:“人不须多,照你主人所说,除害已有把握。”并催江、阮四人起身先走,自己随后追去。四人不知黑摩勒别有用意,本就性急,惟恐落后,好在分头行事,也就不再等候。江明因见葛孤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