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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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惨杀,自身又受重伤,立志报复。那年求你相助,因你不肯违背昔年盟约,失望而去。这几年来,到处约人,均为秃贼所败,仇恨越深。实在无法,想起你那破关入境便可出山的禁条,恰巧途遇葛兄,便寻了来。因他为人谨厚,知你好胜,事虽如愿,这等请人不好意思,想和葛兄一同进来,一会也就到了。至于葛兄虽和老贼昔年有交,因恨老贼忘恩负义、残暴阴狠,几次礼聘均未肯受。自收黑摩勒为徒,又听司空兄说起昔年那件惨事,越发激动义愤,现和我们已成一路了。”
庄恒道:“那年黄三弟寻我,不是不肯管,无奈我自那年山外归来和本山主人话说太死,无法改口。两次示意,令其约人设法暗越甬道,使我稍可交代便即出山。三弟偏不明白,后来不辞而别。我还当他约人再来,谁知一去不回。实不相瞒,方才我也不无介介,后听素玉再三求劝,得知她那杀父仇人近来警觉,到处搜杀遗孤,爪牙四出。她母昨日出山便由于此。不特她母子三人,连隐居永康虞家化名江小妹奉母避祸的姊姊,也因小铁猴侯绍暗护故人之女,关心大过,露了一点形迹。女贼白凤娃因狗子吃亏受气,恨之刺骨,访出江小妹落在永康,卧忆前情和侯绍误伤独叟苏半瓢时双方问答所说的话好些可疑(事详《云海争奇记》,小铁猴误伤苏半瓢,偶提江小妹来历,无意泄机)。恰值老贼暗发紧急传牌,悬下万金重赏,命人前往通知,搜寻当年残杀的几家遗孤,意欲借刀杀人。过不数日,女贼暗中命人送信告了机密。跟着各丐帮北山讲理,化名蔡一娘的湘江女侠柴素秋母女和金线阿泉等人再一相继出现,老贼越发惶急。但他老好巨滑,知道这班遗孤并未死绝,既然被人救去,这多年来音迹全无,忽然同时出现,必非弱者,身后的人更不好惹,惟恐在对方发难以前激出乱子,于是想下分头暗算之策,所派出的人多是暗用重金厚礼聘请来的能手,自己仍作不知,这些恶贼十九为隐迹多年的绿林败类,人数颇多,心毒手黑,专一暗算,防不胜防。她母亲早听人说,江氏母女隐居江乡,意欲接来同居,两次托人往访未见,新近才知人在永康,又得老贼暗算信息,不特长嫂母女,连虞家主人也都可虑,忙即起身赶往,昨日才走。前日我觉事情可虑,真恨不能跟去,也因前盟难背,不能外出。送她上路时,心正不安,忽然发现一个年轻女花子同一少女将她拦住说话,忙和两小兄妹隔山赶去,双方已成了一路。二女年纪虽轻,居然大有来历。女花子更是高手,奉了她师伯吕暄之命来此护送,我才放心回转。今日心想我天性好抱不平,人生世上,须为贫苦弱小的人出力,不应专顾自己清闲,独善其身,如何为了一时闲气和人打赌,订甚盟约?眼看这些悲忿冤苦的良友孤儿受恶人危害,不为出力,岂不难过?到了午后,便发生方才的事,使我借此出山,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便吃人一点亏也值。何况葛兄只是取巧,因友及友,不是外人,有什相干呢?”
狄遁笑道:“庄兄二次出山,仗义扶危,再好没有。秃贼点倒时久,已够受用,尚须拷问蜗皇至宝下落。此间世外桃源,人间乐土,一向安乐,素无凶杀之事。峡中隐居的十多位老先生,虽有两位曾去北天山采药见过两面,到底无什深交,不便惊扰……”底下话未说完,庄恒笑道:“这个无妨。此峡一带由我做主掌管。我早料到日后有事,又为唐家母子开了一条洞径,尚未用过。事完,把秃贼拖到外面处死,免在峡中杀人,井免宝气上腾被外人发现,如何?”众人连声赞好,仍由童、铁二人分提凶僧手足,随同庄恒沿着甬道外面崖脚,朝左转去。
走出不远,忽然峰回路转,面前又现出大片奇景。原来兵书峡偏在东南角深山之中,外观形如一部又大又厚的书,危崖千丈,四面削立,无可攀升,险峻已极,地又隐僻,樵采足迹之所不至,入山通路深藏崖下暗洞以内,里面却藏有大片盆地,到处水碧山清,繁花如绣,风景灵秀,土地肥美。居民只数十百家,百年以前因避灾难入山,发现奇景,就此结茅开垦,安居了下来。上代本是几个志同道合、文武全才的高人隐士,故此峡中有本领的异人甚多,庄恒也是其中之一,峡中土地有限,只可自给,不喜外人迁入。庄恒生具异禀,多才多能,昔年每喜借着采办物用出山走动,为了天性义侠,好打不平,生出好些事来。峡中长老防引外敌上门,不能安居,以言相激,并代除去两个最凶恶的强敌,庄恒由此退隐。另外还有一位寄居峡中的异人,便是上次黑摩勒去往黄山茅篷投书,所遇高僧云峦和尚的俗家兄弟阮成象,乃唐家的至亲,平日和庄恒同住峡外小洞之内,当擒凶僧以前,曾和狄遁一起在崖上眺望,尚未回来。众人行处乃是一条溪岸,绿波粼粼,水甚清浅;两岸花树成行,多不知名。左边一道峰崖,洞壑奇秀;右面大片平畴,一色青葱。时有竹屋茅舍,掩映柳林松竹之中,男耕女织,农歌相答,四围景物又是那么清丽安适,宛然一幅天然图画。
初来的数人俱都赞美不置。内中唐枢,自把江明引到甬道口外,便匆匆走去,这时忽由侧面松林中迎来,见面先向众人行礼招呼,又和江明、素玉背人说了几句。素玉便对众人道:“家母远出,山中苦无兼味,只有积年陈酒和些粗菜,请诸位哥哥陪了诸位怕叔就来,妹子要先一步了。”
狄遁笑道:“贤侄女无须客气,我们俱非外人,只把家藏的酒开上一坛,做些面食就行了。”素玉应声先走。唐枢蜇近黑摩勒身边笑道:“黑兄不认得小弟么?”黑摩勒自从唐氏兄妹为铁扇子樊秋所败,唐枢逃回求救,途中相遇,觉着面善,不多一会,便想起此人正是金华北山祝三立洞中所遇受伤卧病的少年(事详《云海争奇记》),忙笑答道:“上次为追守山驯虎,洞外交手,唐兄比我高不多少;后在北山相遇,唐兄已快成了大人,匆匆一见,未暇多谈,洞中光景昏暗,没有看清。方才途中相遇,只觉面善,想不到会是一人。以前司空叔虽曾提到贤兄妹的来历,想是恐我多口,好些不曾明言,只知与那玄牦皮销有关。恕我冒昧,你和明弟可是一家弟兄,都姓朱么?”唐枢点头笑答:“明弟是亲弟兄,此事话长,且等除了凶僧再说。寒家就在前面,已快到了。”说时,众人已随庄恒由松林中走进。
林中都是合抱的古木,行列疏整,清影参差,并有白鹤驯鹿游行其间;尽头处一幢竹楼,倚崖而建,楼外种着不少山花,还有半亩菜园。楼侧不远,飞瀑下泻,汇为一道清溪,穿林而流,水声潺潺,与林中鸣禽相与应和,衬得景物分外幽静。众人还未到,素玉已迎了出来,见面笑道:“侄女只备了几样山肴野蔬,诸位伯叔先用一点,再问秃贼口供吧。”狄遁回顾凶僧被童兴、铁牛分提手脚,随在身后,凶睛闪烁,貌更狞厉,笑说:“此贼恶报够受,问完再吃,大家痛快,再说葛兄还未来呢。”素玉笑答:“此贼罪恶如山,多受点苦应该。诸位哥哥长路远来,本就饥渴,又打了这些时,还是吃完再问,消停一些。葛老前辈和黄三叔早就来了,现在里面吃酒呢。侄女回时他已先在,方才未见进去,还没顾得问他是怎样进来的呢。”
庄恒闻言,面上微惊道:“这位神偷果然厉害。我新辟这条洞径就在瀑布口旁,连你兄妹都不知道,他怎看出?”随听楼上哈哈笑道:“这还不是你追人时疑心生暗鬼,因那逃处正在秘径旁边,多看了两眼,自露马脚么?这个不足为奇,今日虽然上了查老二的当,总算会到你这一个怪人。为了事完就要起身,我照例不白吃人东西,也不白卖力气,好在小主人和江小妹是姊妹,无须客气。前在白雁峰,我又扰过她姊姊一顿。虽是老何闹鬼,自家做菜叫小妹出名,我总算承过人情,何况这两姊妹人都极好,我老头子哪得不为人家出点力呢,你们听信,早晚我还有个交代。这顿酒饭我已先偏,好在主人设备得多,吃残无妨,各自上楼享受。我代你们拷问秃贼如何?”
查忙故意接口喝道:“老偷儿当这顿积年陈酒是好吃的么?人还未到,先犯馋痨,你如问不出宝物下落,看你如何对人?”葛鹰笑道:“你不用激我,包你手到取来。我吃得快,就这一会已吃了七成饱。既不放心,我先问完凶僧,再打主意。”说时,众人已到楼前,把凶僧放下。庄恒方说:“久闻偷兄大名,果然鬼得有趣。”忽听呼的一声,一条人影已自楼窗飞堕,黄云鹄也自赶下,是个五十来岁老者,见了庄恒,不住赔话,说是事出不已,并非有心戏侮。庄恒笑说:“你我骨肉之交,上次约我,不肯出山,实有碍难,这样最好。”
葛鹰把怪眼一翻道:“老庄不用婆婆妈妈!我生平不信赌神罚咒。我今日起便往芙蓉坪,连明带暗去寻老贼晦气。是好的,你也做点出来大家看看,莫要人家费心费力把你盼了出来,只端架子,一事不办,连我老偷儿也跟你丢人。”庄恒微笑未答。
葛鹰又转向黑摩勒道:“你看出毛病了么?”黑摩勒方说:“弟子虽未看出,但却料到一点,跟着诸位老前辈寻来,还未试验呢。”葛鹰道:“你料得大概不差,你们不是早饿了么?还不上楼先吃!”黑摩勒道:“师父走么?”葛鹰道:“没你的事,放你半年长假,好好玩去,不许任性乱跑。用到你时,自会通知。”随对查牤笑道:“查老二,这秃贼可恶透顶。你下手太狠,他又活受了这半天,放将起来,必要乱骂求死。你一发气,就没戏唱了。”查牤笑道:“我知你又刁又坏,处置秃贼再妙没有,否则何必等你?不过话要言明,宝物归你应用,办不出事来却丢人哩。”葛鹰道:“你只放心,我也用不着宝物做香饵。这类谁见了都爱的东西最是害人,你们却须善为保藏呢。”
狄遁笑道:“来时我曾留意,秃贼身上井无宝光外映,上衣又早脱去,万一至死不说实话或已被人夺去,你说话太满却丢人哩。”葛鹰笑道:“这厮一肚子鬼胎我全知道,包你问出真话,献出此宝就是。”
唐氏兄妹看出先拷凶僧,小弟兄们又都好奇,不肯先吃,互一商计,便在楼前空地上摆上桌椅酒食,请众入座,边吃边看。众人见他们殷勤,全都应诺。只葛鹰说已吃过,事完还要赶路,自将凶僧提向一旁,伸手一捏一拍。凶僧负痛,一声怒吼,穴道立解,被点时久,周身酸痛,又知对头厉害,就将宝物献出也难脱身,心中恨毒,表面装作伤重力乏,缓缓起立,冷笑道:“佛爷既落鼠辈的手,请快给我一个痛快!”话未说完,吃葛鹰扬手一掌打跌地上,顺嘴流血,疼得两太阳直冒金星,随听骂道:“不要脸的秃贼!乖乖挺尸在地,等我问话。你那一套,在我面前全使不上,越放乖巧越好。”
凶僧自从出世以来,几曾受到过这等奇耻大辱?暗忖:眼前仇敌已不容我活命,何况主人又是芙蓉坪老贼仇家,决不放我走漏风声。除却拼命,更无善策。当时心横气壮,打好捞本主意,一言不发。
葛鹰见他凶睛乱转,心里明白,先不叫破,笑骂:“秃贼你装死么?难道我们所说你未听见?你用黑手冷箭暗算伤人,装神闹鬼,强劫来的宝物呢?”
凶僧闻言,越忍不住怒火,狞笑道:“老偷儿不用狐假虎威,乘我势败,欺人太甚。那宝物自落我手,因其每夜必有宝气上腾,恐人发现,仍藏天目后山深处岩洞以内。满拟无人得知,不料被天门三老鬼望见宝气,尾随下来。他们见财起意,还要假装门面,不肯明夺。等我藏好回身,他却暗中取走,再派手下贼徒对我明言,说此宝本非我有,他因游山发现,随手取走,并非夺自我手,如不服气,可往天门寻他。我虽愤极,但知敌他不过,无计可施,恶气难消,才和芙蓉坪老贼一起。满拟他和天门三老有仇,必能助我,谁知老贼比我更阴,借口和他一党的,不论来人是谁,必须立功自见,代他做点事,以作入党凭信;随说本山兵书峡内隐藏着几个可疑的人,内有男女两幼童,似是仇人遗孤,要我代他生擒回去再作计较,我虽不大愿意,但又贪他万金重礼,才有今日身败名裂之事,你如不信,这类旷世奇珍哪有不随身携带之理,我那行囊已落你们手中,上衣又早脱去,如真尚在,宝光宝气也早发现。你们这群鼠辈又非瞎子。我说此话,并非怕你这老偷儿拷问,只为一世英名今日丧尽,身已受伤,此仇今生难报,打算痛快一点了事,你也免得麻烦。你家佛爷一向不说假话,如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