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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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道:“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
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
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
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
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
散发出酒香热气,相一阵阵的喧哗的笑语之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
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他突然佼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
歇息一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
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
却见吴布云倏地勒往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
行,一面回头过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共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方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精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
墙,墙上写的四个宇,果然就是“安平客栈”’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但是大门却已关
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
门。”
吴布云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
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已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
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荡闯荡,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和
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不大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他拍门的声
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
成?”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惧是超于常规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
法,便也不依常规。
哪知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揉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大门,
口中嘟嚷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冽!您快赶着车进来吧!”
这睡眼惺松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
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想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
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
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
保证宽敞,两位要是——”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
货。”
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
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光,不知是没
有人伎,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巳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色,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一间
跨院,管了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
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提防。”
一脚跨进院子,这院于里的客房里面,灯光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
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
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竞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
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
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
沉浑浊的声音冷冷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
管宁剑眉一轩,始目望去,房中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支蜡烛,桌上放着几柄
雪亮的刀剑,被烛光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面带刀疤,敞开皮
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人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
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竞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
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既此地望着自己,转目上望,房中靠墙的椅子上,一排坐着三
个穿着皮衣的肥胖的面人,满面惊惧之色,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
子都统统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
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
一眼看去,更觉血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谈淡地看管宁一眼,便又
垂下头去,就生像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只茶几另一边,竞坐
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叠,最下的一曼,像
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叠却在她身盾那一双明珠耳环梢高的地
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叠自然是在第二叠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
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儿,加上她满
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妇秋波一转,轻
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妇目光之中,有一种
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竞似
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
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道:“羊
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自耽误了些时间。”“砰”地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
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禁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
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朋友辈中,索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
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腕,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
却见他头竞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
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
要知道他此刻早己跃跃欲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这些束
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少妇,心中更是大
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
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
吞,肚子里早有数了。”
他卖弄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
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立刻随之大笑了起来,这彪形大汉冷冷一
哼,又道:“光棍眼里不揉秒子,兄弟两眼不瞎,一见了各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穷人,嘿
嘿——非但不是穷人,而且还都是大大的阔人,因此兄弟也不惜冒很大的风险,在这王平口
镇上,嘿嘿……哈哈,兄弟一向很听从圣人的话,知道良机万不可失,像各位这种身份,这
么有钱的阔人,今天竞都会住在这小小的王平口镇上这间破落庙一样的客栈里,实在是老天
爷要帮我铁金刚的忙,要我铁金刚发财,兄弟我怎么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盛意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越说越觉得意,“砰”地一拍桌子,又自仰天大笑起来,这一次站
在门口的两条汉子,坐在桌旁的四条大汉,也都立刻随声大笑了起来。
管宁见了,心中又是气恼,却又有些好笑,手肘微曲,偷偷在吴布云肋下一撞,哪知吴
布云却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仍自垂首而立。
这彪形大汉名副其实的“铁金刚”,浓眉一扬,大笑着又道:“各位在这房子里一共有
十多个人,而兄弟们也只来了十多个人,在这房子里的却只有六个,兄弟我铁金刚的名头在
两河一带,虽然是响当当的,亮闪闪的,可是,嘿嘿——哈哈,各位却不一定知道,若知各
位就会。…”他说到这里,管宁耳畔,突地响起吴布云极为低沉的轻微的语声:“不要乱
动,这里全是——”吴布云的话说到这里,也立刻佳口,仍然垂着头,动也不动地站着,管
宁心中更加惊疑,楞了一会儿,只见这“铁金刚”还在说道:
“因此兄弟现在就露一手给各位看看,也叫各位虽然破财,心里却不会觉得冤枉,嘿嘿
——我铁金刚做事,一向漂亮,虽然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是——哈哈,却还是要叫各位舒服
些。”
语声一顿,这志得意满的彪形大汉,突地伸手抄起桌上一柄折铁快刀,手腕一抖,刀光
点点,“刷”地一声,向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支蜡烛削去,刀光一闪,宛如厉电,烛光一播,
仍然明亮,只见“铁金刚”手中的这口快刀,竞停留在桌旁的一个大汉咽喉之前不到三寸之
处,刀光犹在不住颤动。
管宁心头一懔,暗道:“草莽中果然不少好汉,这汉子虽然鲁莽,刀法却端的惊人。”
转目望去,四座之人,颤抖的仍在颤抖,垂目的仍然垂目,合十的仍然合十,谁也没有
动一动,而这“铁金刚”却又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大概不会知道兄弟这一手刀法
的好处,可是——”他目光一转,在身侧的那些汉子身上一扫,又道:“兄弟们,你们可都
是练过三天把式,你们总该知道哥哥魏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吧!”
语声方了,那些大汉立刻轰续道:“高,真高,大哥这一手刀法真高。”
一个汉子轻轻站了起来,轻轻伸出手掌,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面前的蜡烛一夹——这
根蜡烛竟已断做两截。
“铁金刚”哈哈大笑几声,那汉子将拿起的半截蜡烛,断处用火一烧,又轻轻放了下
去,再拿起另两截蜡烛,烧了侥,接了上去,方自一拍巴掌大笑着道:“一刀砍断蜡烛,这
可不难,我马老二都能做到,可是一刀砍断蜡烛后,烛光不灭,蜡烛不倒,这份巧,这份快
——嘿嘿,我马老二再练上十年,呀,可也办不到了。”
他一面摇首,一面称赞,管宁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忖道:“此人姓马,对马屁一道的功
夫倒的确不错。”一面部暗道:“只是这‘铁金刚’的刀法确也惊人,我只怕亦非此人敌手
呢!”
要知道管宁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的深浅,是以难免生出此想、只见这“马老二”语
声一顿,那“铁金刚”突地手腕一扬,刀光又是一闪,“噗”地一声他手中的折铁快刀竟然
脱手飞出,不偏不倚地插在房中的屋梁上。
“铁金刚”又是仰天一阵狂笑,那“马老二”立刻大声道:“就凭我们大哥‘神刀手,
铁金刚’这手玩意,叫各位花点银子,总不冤枉吧!”
管宁目光一转,屋中的人神色的变化,只有三个商人,身上助肥肉,仿佛抖得更厉害
了。
“铁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