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三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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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通心中警惕,因李若华为武当二代弟子,与武当七剑正是师兄弟妹,不敢稍露身份,只推言不知。
李若华微微一叹,吁出一口长气道:“你知我和素妹妹千里而来,为了什么?”
“华姐姐离家数载,当然是回来给二伯与伯母贺年叩安的了!”
沈元通依情拨理答得甚为合理。
李若华却又问道:“那么罗家妹妹所为何来?”
其实,李若华一开口,他已经猜到他们下山的本意了。
李若华见沈元通虽未答中所闻,可是答的也是情理之话,也感到自己这些话问得太以突然,乃自作说道:“元弟弟你非外人,我们下山却是另有原因哩!”
沈元通微笑静听,李若华继续说道:“前数月,有一个执白布长幡的怪小书生,在栖霞山上,侮辱了掌门师伯座下七位师兄,无异是冲着本门而来。
明年二月初一,是本门五年一次大祭日期,期前发生了这件事,师门大为震惊,是以师父命我和罗妹妹一查究竟。”稍停又道:“弟弟如果有兴,陪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沈元通笑道:“姊姊之命,固为所愿,不敢请耳。”忽然稍稍一顿,又道:“不过,我真不明白,一支白布长幡,如何可以侮辱于人,而所指的老前辈又是谁人?竟使贵派插手过问起来。”
李若华说得溜口,妙目一扫罗惜素,又待开口。
罗小姐凤目微睁,柳眉似扬,含有深意地阻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李若华何等机灵,早知罗惜素不愿暴露自己身份,会心地回眸一视,极其技巧地改变话意道:“那位老前辈恰和罗妹妹同宗,昔年与令祖白发仙翁,并称武林双圣。”
说罢又将南明一剑罗拱北和武当的关系大略说明了一下,并且将武当七剑受辱之事说得如同目睹,说时犹有愧容。此事,想必对武当影响甚大,可能引起武当派全体同门同仇敌忾的心理。
沈元通细听李若华所说各情,句句是实,并无夸大饰非之处。由此可见武当门中确是光明正大,虽有争执,却不歪曲事实。内心中颇有歉意。
沈元通有意探询消息,乃又进一步试探道:“以罗老前辈的威名,岂能任人侮辱,为何不亲自出面处理?”
这时罗惜素不待李若华分说,接口道:“小小怪书生,狂妄无知,罗老前辈年高过百,怎会和他一般见识。”
语音一变,口气再转道:“再则此事之发生,恐怕罗老前辈尚无所知哩!”
沈元通极欲知道南明一剑罗拱北隐居之地,很希望在彼此言谈中,获得些许线索,以便登门问罪,报仇雪恨,于是又问道:“难道贵派竟未将此事转报罗老前辈?”
“罗老前辈归隐之后,行踪至为秘密,本派之中,只有紫虚师祖或能稍有所知,伹掌门人未能了解全般情况时,又不便据以禀告紫虚师祖,自然罗老前辈无从知道此事了。”
两位姑娘守口如瓶,沈元通莫想多得一点消息。但是,他却想到如何找寻紫虚道长的事情上去了。
蓦地,应门小童,匆匆走来,道:“花子哥哥来了。”
李若华不愿此时与小花子向三相见,是以带了罗惜素闪身退去。
途中,李若华问罗惜素道:“妹妹,元弟不是外人,为何不让姊姊将你的身份说出?”
“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我将身份说出,似乎太俗气了。”
“你看不起中原三杰的后人,是不是?”
李若华这句话的份量非轻,甚至连自己也包括在内。
罗惜素无言作答,霞生双颊,摇头不止。
“讨厌元弟弟?”
罗惜素差不多急得要哭了,依然无语。
“不讨厌他,为什么?”
李若华故作沉吟之状,其实貌美慧心的她,早已看出这个眼高过顶的小师妹,情潮暗涨,不可抑止的了。
李若华隔岸观火,尽说风凉话,又追问她道:“你是……?”
是什么?她一时说不出口!但,终于还是神秘地道:“喜……”
不待她把话说完,罗惜素一头冲到李若华怀中,不依道:“姊姊!你……”
这里两姊妹吃吃私话,暂且不提,且说,沈元通迎进小花子,叫了一声:“花子哥哥!”
小花子先不说话,关怀地打量了沈元通一番,见他神彩奕奕,精神舒畅,放心地吁了一口长气,也不客套寒喧,直接了当道:“李家妹妹回来了!”
“昨天傍晚到家的。”
“一个人?”
“还有位罗小姐。”
“你们已经见过面?谈过话了?”
小花子问话神情,甚为紧张。
沈元通何等机警,心忖道:“花子哥哥必是发现了李姊姊奉命下山的目的,特为赶向我通风报信的了。”
心中一阵感激,但童心一起,又故意作弄道:“我们谈了很多,譬如,我的各种……”
沈元通概括其词,可深可浅,边说边偷窥小花子,见他神色紧张,汗下如雨,不忍再行调笑,道:“我并未说明,我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小花子暗骂一声:“你这个坏东西!”
接着笑道:“我是白跑了。”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道:“那位罗小姐是什么人?”
“是李姊姊的三师妹嘛!”
提起罗惜素,佳人倩影,倏现脑际,轻颦浅笑,无限温情,沈元通止不住心跳如狂,神态便显得极不自然。
小花子会心一笑,看来沈弟弟已是情苗暗生,心中不由兴起一种莫名的忧虑。
耳际又闻沈元通道:“花子哥哥,你何时离此?”
小花子笑道:“已有逐客之意么?小花子听候吩咐,不过来日得多请我喝一杯。”
言外之音,可想而知。
沈元通神色不变,肃容道:“我想离开这里。”
“李叔叔待你不好?”
“李伯伯和伯母对我情深义重,那能错得了。”
“那么为什么?”
“上武当,找紫虚道长,探问罗老贼的住处!”
沈元通豪气干云,只问目的,哪管艰辛。
小花子可听得全身发毛。
要知武当紫虚道长,为武当派唯一仅存的前辈长老,功力之高,在武当门中首屈一指,当世之中,除了极少的数人外,恐怕很难找到敌手了。
小花子不同意沈元通的想法。
因为兹事体大,小花子没那大的肩膀,负不了那大的责任。
又不便正面反对,仍然笑嘻嘻地道:“二月初一日,为武当派五年一次大祭大典之期,届时我们共上武当,当着天下观礼群雄之前,据理相询,不是更好么?”
不错!当着天下群雄,看你紫虚道长如何作答。
沈元通一想,觉得小花子所说确有道理,江湖不外人情,他自下山来,所行所见,无形之间,不知增加了多少世故,心口互商之下,真还想不出更为高明的主意,只好接受了小花子向三的意见。
小花子见沈元通从善如流,便也答应陪他在李府过年,正月初八一同赶往武当。
次日,沈元通带了小花子见过李罗二位小姐,小花子向三较李若华还要略大,四小之间是为大师兄,好在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并无世俗只重衣服不重人的势利眼,相见之下竟是融洽无间。
他们也不再谈罗拱北和无名小书生之事。
只是尽情欢乐,培养情感。
无忧欢愉的日子,过得最快,起初几天,四人到是同出同进同坐同乐,后来,李若华借口帮助李夫人处理家事,渐渐不再参加他们的行列,小花子何等人也,他便磨着沈元通把他三叔祖一心居士王焕的成名绝艺。三十六式“风雷掌法”传给他。
小花子也是机缘遇合,想不到为人为已,获得旷世难遇的绝技。日后,就凭了这套掌法,在丐帮中脱颖而出,终于在师兄龙立遇难后接任丐帮帮主,青出于蓝,声威之盛,较龙虎异丐魏晋,更有过之。
小花子以勤习三十六式“风雷掌”为词,自去用功,不再相陪。
剩下来的,只有罗惜素和沈元通二人,月下花前,名山古刹,相偕同游同返,细语轻声,情话绵绵,天时地利又加人和,二人原本有意,这时的感情,能不一日千里。
这些情景,看在李若华眼中,自是为他们欢喜。
但看在小花子眼中,虽是暗喜,却也提心吊胆。
转眼新年过去,明日就是元月初八了。
这些日子,沈元通沉溺爱河之中,绝口不谈离开之事,小花子冷眼旁观,还道沈元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心中暗忖道:“到底年纪轻,少不更事,明天,乐得自己一个人先走。”
谁知沈元通夜宿归来后,神色毅然,闷声不响,自行收拾随身衣物。
这时,小花子才知沈元通并非胸无定见之人,不由点头赞叹:到底天纵奇才,人间祥麟,行事取舍,自有分寸,小小年纪,就具如此果敢气魄,将来领袖武林舍他谁属。
其实,沈元通内心情绪之激动,何殊万丈洪涛,素妹妹莺声燕语,柔情密意,萦绕脑际,甚是难舍难割。无如杀父大仇,不共戴天,一日不报,寝食难安。
儿女情固长,英雄岂可气短。
故尔他忍痛决意,贯彻初衷,要和小花子连袂离去。
沈元通最后取出那面白布长幡,觉得既有线索可寻,无须再作这种无聊之事,对它留恋地作了最后一瞥,随手一抖,便化作片片飞花,飘落满地。
每片大小均匀,有如刀割,真叫小花子看得叹为观止。
要知,凡诸内功气劲,“隔空碎石”“断钢溶铁”均非难事,如要达到“指棉碎软”,则非同小可,因为棉花乃是柔软之物,最不着力,是以碎之尤难。沈元通所抖白布碎片,大小片片相同,尤见功力,非功参造化,焉能至此。
沈元通有意无意,举手投足,所现神功绝技,莫不惊世骇俗。
小花子就想不透,这个小弟弟是神还是人?
沈元通拍拍手,苦笑了一下,不自然地道:“咱们稍事调息,午夜一过,然后迳奔武当。”
“你向李叔叔说过?”
“李伯伯岂会同意!”
“罗小姐已然知道?”
“何必告诉她?”
小花子见沈元通竟未将离去之意向李建忠言明,心中颇不为然,看来这份教唆潜逃的罪名是被扣定了。止不住发急道:“大丈夫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元弟你说如何?”
沈元通正色肃然道:“小弟心急父仇是实!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事急从权,处处为小节所拘,岂是英雄本色。我不告而别,正是无情胜有情的最高表示。不瞒你说,近二十天来,我和罗小姐情谊日深,如果明辞揖别,徒增伤感,反不如悄悄引去,事后总可得到他们的谅解。”
小花子无话可说,他没想到的,沈元通都想到了。
聊聊数语,道尽了沈元通的热血情怀。
第 二 章 龙虎异丐
沈元通自下山到金陵,因为本没有一定的计划,只是顺着长江水势,乱闯而来。
这次前往武当却是不同,两人商榷之下,由小花子开出一份行程计划:取道安徽巢县合肥,经河南商城桐柏,然后翻过桐柏山,直达襄樊,再奔武当。走这条路仅只二千里左右,最是省时省力。
沈元通当然同意,但是最后,他却长叹了一口气道:“栖霞寺是金陵附近一大古寺,想不到竟无缘一游。”
小花子向三奇道:“栖霞山望月坪,你大挫武当七剑,怎地栖霞寺竟未游过?”
沈元通道:“当时我全居被动,栖霞之名,还是到李伯伯府上之后,才听说起。”言下尤显不胜遗憾。
小花子笑道:“此去武当路途不远,时间足有裕余,早到也是无益,元弟既有雅兴,小兄奉陪就是。”
于是他们折道栖霞。就在栖霞附近定好客栈,相偕向栖霞山走去。
一路游人香客络绎不绝,沈元通沿途浏览,怡然自得。
不久已近栖霞寺前,转头—看,忽然发现不见了小花子,当时心中不禁作急,但转念一想,即已定好客栈,总不至就此失去联络,于是也就释然,迈步向前走去。
栖霞寺是依着山势兴建的,工程浩大,金碧辉煌,平日香火本就鼎盛,尤值新正年初,游人香客更是群相拥嚷,一片大好清静丛林,竟成了嚣闹市场。
沈元通摇头一叹,甚为失望地不再入寺。
他信步所至,渐渐远离人群,不知不觉来到栖霞寺侧面一条小径。
眼前已是寺后七级浮屠所在,塔高入云,塔后百尺不到,横亘一座高耸插天的危崖,峭壁高约七丈,光滑似镜,壁顶两松之间,隐隐现出一洞,左侧一道飞泉,宛如玉龙倒悬,直泻而下,珠雨水雾,激射四溅,朝阳一射,彩虹隐现,耀人眼目。
沈元通很奇怪这种良辰美景所在,竟是清静非常。
沈元通背手漫步,左张右望,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