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拂晓刺杀-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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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兄,赵兄,二位好本事,我们这叫……嗯,这叫不打不相识,越打越热络……”
何敢冷着脸道:
“甭用你那张火热盘儿来贴我们两个冷屁股,咱们远着点好,我说姓白的,如今你还有什么咒念没有?”
白不凡的表情倒是相当挚诚恳切:
“何兄,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又何苦非坑下你这条性命不可?打开头说,是我的不对,却也是为了生活糊口,才起了这么个骚主意,不过呢,我也没占上便宜,吃了你一顿好鞭子,你一口气亦算是出了;那解药我双手奉上,但求纠葛一笔勾销,彼此两不相欠……”
一旁的赵大泰嘿嘿笑道:
“白不凡,你他娘倒挺会见风转舵,眼瞅着靠山坍台,马上嘴脸就全变了样,早这么落槛,力向双何须吃这一剑,我也可免了皮肉之苦,事到如今,恐怕已不是拿出解药便能以摆平的问题了,我们还得往下找回点什么,方不算赔本!”
白不凡急切的道:
“赵兄,赵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人已受了重伤,你们的条件我全都接纳,况且也向二位认了输,二位再要苦苦相逼,非但不合江湖道义,更是逼我无地可退了!”
何敢有些无精打采的道:
“算了吧,赵老大,咱们就抬抬手,放他姓白的一马,我还留着个尾巴在那家客栈里,得赶紧回去处理……”
赵大泰一伸手:
“解药先拿来。”
白不凡弯下腰去,从靴筒子里摸出一个八角形的油黄纸包,两手捧呈到赵大秦面前:
“赵兄,这就是我精心研制的独门解药,纸包里头分三小包,每两个时辰以温茶吞服一包,再歇息个两三天,毒性即可完全祛除。”
赵大泰注视着对方双眼,重重的问:
“不是假的吧?”
白不凡几乎要举手起誓:
“真是黑天的冤枉,赵兄,我怎敢搞这种绝于绝孙的恶毒把戏?”
赵大泰狠厉的道:
“如果你还想闯道混世,我谅你也不敢——没有外敷的药么?”
摇摇头,白不凡赶紧道:
“不必用药外敷,何况中毒不深,这三包内服解药,已足可去毒有余。”
顺手将纸包交给何敢,赵大秦道:
“我们走吧?”
白不凡上前一步,哈腰胁肩,模样好似要下跪:
“何兄,何兄,我那手下包达,是不是可以开思释他回来?”
何敢咧嘴一笑:
“我留着那大狗熊干啥?嫌白米子儿耗不了么?”
白不凡还想开口再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的连连打恭作揖,表示感激。
半弦月早斜了边,淡淡的光辉,映着何敢与赵大泰的身影遂渐远去,也映着白不凡那张孩儿脸,孩儿脸上,却正有一抹诡诈的神情在凝形……
天,业已蒙蒙亮了。
何敢且先将赵大泰安排到自己房间歇息,同时暗示了他床底下还有位委屈了一宿的人熊,然后,他才十分谨慎的来到隔壁,轻轻举手敲门。
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何敢不由心中疑惑起来,照那包达所说,那迷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如今两个时后算算已过,莫不成金铃还在昏迷状态?否则,是包达故意胡扯?他不相信包达敢班他,因为,姓包的一条命眼下犹攒在他手里,而这位“熊哥”,却绝对不是个视死如归的角色——皱着眉,他又多用了点力气敲门。
仍然没有丁点响动。
何敢有些急了,他刚才打算使劲推门,伸出去的手在刹那间又收了回来,他实在不愿暗影里再吃飞刀,如果金铃早已清醒且尚在房内的话,这乃是极有可能的事,于是,他先重重咳了一声,报出万儿:
“金铃姑娘,你在房里么?我是何敢,这边厢招呼过啦
短的沉寂之后,门里总算有了回音,金铃的声音,虽说有点儿喑哑,是金铃的腔调没有错:
“何敢……真是你吗?”
何敢呆了一下,忙道:
“当然是我,金铃姑娘,你,嗯,还好吧?”
金铃在房内幽幽一叹,好似非常的屈怨:
“你进来吧……”
小心的推门进去,何敢发现金铃坐在床沿——自是衣裳整齐的坐在床沿,脸色在透窗的曙光中泛着恁般的苍白,神态更是凄美推怀,她注视着何敢,露出一抹好生苦涩的微笑:
“这一整晚,你都到哪里去了?看你模样,像是累得不轻。”
何敢陪笑道:
“有几个不开眼的兔崽子,妄想动我们的脑筋,害我折腾了一夜,现在总算把事情摆手了,我说金铃姑娘,天一大亮,我们就该登程啦……”
金铃咬着嘴唇,好一会,才低声道:
“昨晚……是你救了我?”
何敢十分尴尬的道:
“真叫险,那千五八蛋分两头下手,一个在前堂抽冷子暗算我,另一个潜进来想劫掳于你,幸亏我反应还快,及时赶了过来将你救下,否则,后果就木堪设想了。”
目光下垂,金铃显得颇为吃力的道:
“我……我……我可曾……可曾被那些人……”
何敢恍悟金铃所指为何,他赶紧道:
“绝对没有,可能你的身子吃那邪龟孙瞄过,但灯光昏暗之下加上那邪角孙心慌意乱,料也看不十分清切,他拿一条被单裹着你就跑,几乎才出窗口已遭我截住,前后只是眨眨眼的功夫,即便他有心使坏,也没那个时间!”
金铃默然半刻,又道:
“那……你呢,”
何敢怔怔的道:
“我?我怎么啦?”
金铃又低下头,不再作声。
愣了一会,何敢才算想通了,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金铃姑娘,你放心,我连瞄也没有瞄一眼,只认清是你,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包着你送了回来;先时我也曾考虑到由谁抱你进房比较合宜,但当时光景太急迫,除了我,也实在难找个适份的人选,这不是不敬,事贵从权。”
抬起头,金铃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朱酡:
“你别见怪,何敢,不是我多心,你知道,我们女人最顾忌的就是这些,女人的贞操,甚至超逾生命,我不能不问清楚……”
何敢嘿嘿苦笑:
“说得正是,我也用我这条老命替你担待过了。”
金铃这时才把一直搁在膝头上的双手收回,双手中,各夹藏着两柄闪亮精致的小巧缅刀,她在收置暗器的当口,不免有些赧然的朝着何敢一笑。
何敢猜对了,先前若是贸然推门进来,这照面的四把飞刀必将由他消受——出了一夜力气,如果到头来还获得如此回敬,岂非冤上了天?
金铃的气色好了些,也显得兴致高了:
“何敢,昨晚上,都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来生事?”
何敢简单明了的把事情经过叙说了一遍,金铃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肘挂彩,一截衣袖早已被凝血浸染成赤褐色了。
金铃好柔好柔的道:
“全亏了你,何敢,一旦抵达地头,我会好生补偿你的,现在你赶快去上药包扎,然后再休息一阵,你得保持住充沛的体力,千万不能糟蹋自己呀……”
当然,糟蹋自己不啻也糟蹋了此行的使命,亦就是说等于糟蹋金铃的生活——何敢耸耸肩,笑得有几分僵硬:
“已经上过药了,金铃姑娘,我会自己保重的,吃我们这行的饭,如果身子骨不够硬朗,就只剩回家抱孩子的份啦!”
转身出房,何敢觉得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悲凉——铁血江湖,肉做的身体,只一条性命,而谁也顾不了谁,要往下活,全得指望自己,想想,这生之旅途,实在是多么艰幸,多么冷酷,又多么孤单……
赵大泰的伤势不算轻,眼看着此行想做的买卖已不能做了之外,他有心伴护何敢远出关外的厚意也硬被何敢按捺下来,不是何敢充好汉,而是赵大泰的伤实在劳累不得,娶不娶赵氏剑门的大姑娘是另一回事,这如天的人情他可承担不起——抱伤豁命的恩谊,乃是卖上脑袋都难以报答的啊!
何敢放走了“熊哥”包达之后,又破出一大早的时光,先将赵大泰安置妥当,包括找好了养伤的所在,请到附近最高明的铁打郎中,甚至临时雇用了一个老苍头侍候赵大秦,把一切想得到的大小事体全弄舒齐了,他才偕同金铃启程,临行前,却仍被赵大泰强着留下一份预订的行程路线,敢请赵大泰犹打谱追上去哩,好个准大舅子!
一路前行,金铃的情绪相当不错,夜来的惊变,似乎早已淡忘,她骑在马上,俏笑如花:
“何敢呀,那个姓赵的矮胖子好像对你挺够意思,听他说话的口气,你们早晚会结成亲家,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何敢手扶鞍前判官头,微微有些发窘:
“别听赵老大瞎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远得连影都不见,再说,凭我这块料,又如何配娶亲成家?一年到头,拎着脑袋打滴溜,自己保命已经幸苦,再添上个累赘,岂非害人害己?”
轻轻一笑,金铃把坐骑靠近了些:
“你这只是个借口,何敢,谁说身在江湖不能成家?身在江湖的大爷们有着三妻四妾的多得很,吃刀头饭的同行也不会个个都想断子绝孙,不续香烟,问题仅在你愿不愿,爱不爱罢了,我说得可对?”
干咳一声,何敢打着哈哈:
“这是你的看法,金铃姑娘,我有我的难处,在不能给人家一个安定的环境之前,说什么都是奢谈,像眼下的辰光,今朝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活蹦乱跳的人竖着出去摸不清何时横着抬回来,这样若也弄上个家,不用多久那做老婆的就不疯也必成癫痴了……”
金铃不以为然的道:
“笑话,你也未免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像‘八幡会’的勾小七,他一个人除了元配之外,妾侍就有五个,另在外头拈惹的花花草草还不算在内;人家勾小七手掌‘八幡会’第七面的‘白骨皤’,过的日子不比你更要凶险!却照样有家有业,安适自在,哪似你这般悲观落拓?”
何敢笑道:
“提起‘八幡会’的勾小七,倒令我想到一桩事——”
金铃道:
“什么事?”
何敢闲闲的道:
“那官玉成,我说金铃姑娘,敢情曾和你有过一手?”
柳眉倏竖,金铃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敢,嘴巴不要这么不干不净,什么叫‘有一手’?你将我金铃看成了哪一种人?又将官玉成喻做了哪一种人?!”
何敢料不到金铃的火气竟是说来就来,更料不到她对这个问题如此敏感,尤其意外的是,金铃好像对那官玉成还有几分袒护!袒护那一心要取她性命的人!用力摇摇头,何敢不开腔了。
金铃冷着声音道:
“何敢,以后不准你提我和官玉成之间的事,我和他早已恩断义绝,彼此只剩下如天的仇恨,似海的冤怨!”
例咧嘴,何敢讪讪的道。
“我只是好奇,而且使用了一句有关此类事项的习惯语句,你不爱听,权当我没问,不过,对这个问题,我觉得你似乎反应尖锐了一点……”
金铃默默片刻,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情到多时情转薄……”
何敢正在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半空中却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那是一种尖厉的哨音,哨音来自一个儿臂粗细、黑铁铸就的巨箭前端风孔,那巨箭乃是从十丈之外的一座矮岗顶上射出,凌空划过一道半弧,在拔起一个颤抖的泣响之后,“嗖”的一声斜斜插进他们马前尺许远近的泥土中。
好强的臂力,好准的手法!
吓了一跳的何敢正莫名其妙的打量着巨箭射来的矮岗方向,金铃却已花容惨变,全身不由自主的簌簌抖了起来!
暗暗诅咒了一声,何敢侧首道:
“其他娘的晦气,这玩意又不知是啥个名堂,我说金铃姑娘”
噎住了下面的话,何敢发觉金铃这副德性,立时感到事态严重,他放低了声音:
“金铃姑娘,你镇定点,不用害怕,天塌下来我姓何的先使头顶着,这个驴箭,你明白是怎么回事?”
吸了口气,金铃满脸的惊悸之色,连说话都有些舌头发硬:
“他们来了……何敢,是他们来了……”
何敢看着插在地下的那枝巨型铁箭,沉稳的道:
“你是指‘八幡会’的人?”
急急点头,金铃目光恐惧的向四周探视:
“这是‘黑煞幡’的警示标记——‘黑煞箭’;何敢,说不定马二哥已经亲自到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