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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紫凤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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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酒客虽极卑视,但都只放在心里,表面上并未显露。

  那五位灰衣老者及那四个身披风氅的青年,却禁不住冷眼相向,嗤之以鼻。

  端木少华更是纵声狂笑。道:“江南五通竟也说出这话,端木少华何幸如之。五位,不归谷,向不轻易犯人,只是今天幸逢江南五通,不归谷若就此收手,岂不令天下同道失望?不是我端木少华逼人太甚,实在五位所做所为令人发指,端木少华今日欲借这中州名楼一角之地,当着天下群豪,为江南妇女一伸冤怨,五位,请准备,”

  端木少华这番话虽说得咄咄逼人,但因师出有名,而且极为堂皇,是以楼中群豪,俱皆睹暗点头,大为心折。

  另外三锦袍大汉也霍地站起,怒目相向,剑拔弩张,人有一触即发之势。

  就在这个当儿,突然由那楼左低垂的帘幕之后,传出那适才唱歌的人儿,娇滴滴、软绵绵的悦耳声音道:“呦!纵情诗酒,名士风流。各位都是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俊彦豪杰;来此中州名楼,理当品饮美酒,欣赏歌舞,若是动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岂不大煞风景?奉劝诸位暂息胸头怒火,把酒聆歌,共谋-醉。”

  话声方落,乐声已起。

  端木少华呆了一呆,突然纵声朗笑道:“今夕伺夕,逢此可人?端木少华生性怜香,惜玉成癖,不敢唐突,看在姑娘金面,暂寄五通一命,今宵且就纵情诗酒,做个风流名士。”

  举杯环顾,扬声又笑道:“且饮美酒聆清歌,莫负今宵一楼春,今宵酒醉、人美、歌佳、辞妙,人生难得几回?来,来,大家共浮一大白!”倾杯一饮而下。

  佳人一语解嫌,众酒客暗舒一口大气。

  春风解冻,和气消冰,中州第一楼上,刹那间又是一片热闹欢腾,一场即起的风波,顿化为乌有。

  角落的黑衣大汉似颇欣赏,看了端木少华一眼,点头微笑。

  白衣文士依然一动末动,埋首樽前。

  江南五通乐得乘机下台,互觑一眼,默默坐下。

  阵阵丝竹声中,娇滴滴的甜美声音又起道:“久仰端木少谷主貌比子都,文武双绝,傲夸群伦,今夕一见,果然不虚,更难得名士风流,承蒙美赞薄艺,敢不竭尽所学,一酬知音。”

  端木少华双眉轩动,神采飞扬,顾盼之间,方待发话。

  只见帘幕掀动,唱歌的人儿竟然袅娜行出。

  灯光为之一黯,满楼鸦雀无声,上百道目光齐集中凝注,目光至处,不觉为之心撼神摇。

  但见唱歌的人儿,髫簇高挽,那如花娇屑堪称绝艳,那似水双眸中却又隐射愁怨。

  玲珑的胴体上裹着一袭蝉翼般淡黄轻纱,曲线宛然,若隐若现,凝脂般肌肤,柔软滑腻,灿烂生光她妙目流波,略一轻扫,随即轻抬皓腕,整整云鬓,风情万种地展颜一笑,娇声说道:“各位,请添酒,我这里轻歌曼舞,为各位助兴!”两排长长的睫毛一阵翕动,百媚横生,娇艳已极。

  酒客群中,发出数声惊叹。

  角落里的黑衣大汉状若未见,举杯浅饮。

  白衣文士依然低着头。

  五个灰衣老者及那身披风氅的四名年轻人,也似未为所动。

  而那端木少华却神采越见焕发,满脸难言的惊喜,凝注着唱歌的人儿,失声一叹,扬声笑吟:

  一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中州第一楼何来月里嫦娥,广寒仙子?端木少华遍历神州几曾见过如此国色天香?敢以一杯水酒敬谢歌舞,聊表心曲。”

  举起桌上酒杯,一仰而尽。

  唱歌的人儿妙目深注,无限娇媚地一笑说道:“少谷主谬奖,聂小倩不敢自比司马君笔下佳人,况彼此不过初逢……”

  端木少华脸一红,扬眉笑道:“姑娘,端木少华也觉唐突,但惊艳之余,情不自禁,姑娘万莫以轻薄见责。”

  唱歌的人儿万种风情地,柔婉笑道:“聂小倩不过是一楼一名歌妓,少谷主不以风尘见鄙,只有受宠若惊,焉敢不识抬举,嗔怪轻薄?相识遭天下知音有几人,少谷主请坐,聂小倩愿竭尽所能报效知音。”

  端木少华色授魂与微一点头:“端木少华敬遵芳谕,洗耳拭目以待姑娘绝艺。”描金扇倏合,极其潇洒地欣然就坐。

  唱歌的人儿嫣然一笑,轻抬皓腕,向后微招,悦耳的乐声透帘传出。

  接着檀口张处,一缕恍若银铃般的柔美娇音,袅袅而起:

  “玉楼深锁多情种,清夜悠悠谁共?

  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

  窗外月华霜重,听彻梅花弄。”

  歌声萦绕,久久不绝。

  唱的竟是那秦少游的词,秦少游词称香艳绮,由这么一位干娇百媚的人儿唱出,倍觉动人。

  掌声如春雷乍动,方自杨起,聂小倩又无限娇媚地,含笑一检衽,香抽挥处,兰麝浮动,娇躯一转,翩翩起舞。身段灵妙,舞步轻盈,一时间,但见满楼钗光鬓影,翠袖翻飞,直令人眼花撩乱目迷神移。

  整个酒楼鸦雀无声,一片寂然。只有那上百道目光随着哪美妙的身影,时东时西不住转动。

  聂小倩舞影翩翩,在那满楼座头空隙间穿来插去,缓缓地向厅中央转来,两只水袖偶尔拂及人面,立即会引起一两轻微的惊呼。

  端木少华那冠五般俊面上,异采闪烁,傲笑挑眉地站起,他以为聂小倩必然是情有独钟,为他而来。

  似乎不错,聂小倩旋舞之间,一双勾魂妙目中,隐含万种深情,不时向他投注。

  但在距离他坐处尚有两副座头之际。

  却蛇腰款摆微折地,突然向那位一直低头独酌的白衣文士舞了过去。

  不知为何,角落里那位身材魁伟的黑衣大汉,这时双目陡射两道寒芒,一闪即隐,微微地抬了一下身子。

  端木少华大为失望,满脸嫉妒,两道剑眉方自挑起。

  入目那唱歌的人儿,又自送来娇媚的-瞥,心中一点不悦这才立刻云消雾散,顿化乌有,并星目微眯地报以轻薄的一笑。

  也许是身处歌妓生涯,聂小倩对他这极尽轻薄的一笑竟表现得毫不在意,且还心领神会地微颔螓首。

  似因颔首致意失了神,右边那只水袖无巧不巧,正好拂到白衣文士的桌面上。

  只听“哗啦”一声,杯倒壶翻,酒香四溢,白衣文士一袭白儒衫前襟,被溅得酒渍斑斑。

  妙舞顿停,聂小情呆了一呆,娇靥上浮起一片飞红,有点惊慌失措。 满楼酒客轰然一阵大笑,有人扬声狂叫道:“这酸丁好福气,香袖情传,我求还求不到呢!”此言一出,笑声更形如雷。

  读书人都有一份好涵养,白衣文士竟是连眼皮也未抬一下,弹了弹酒渍,扶起杯壶,摇了摇,尚有余酒,斟满一杯,就待就唇。众酒客观状又是--阵大笑,不知是谁,叫了这么一句:“好男不与女斗,酸丁要得。”五位灰衣老者频频点头,似表赞许。

  聂小倩那乍惊乍羞的娇靥卜,一丝异采微闪而逝。

  角落里,那黑衣大汉双目神光又盛,有意无意地,右手中指微曲,对准白衣文士手中酒杯。

  白衣文上举杯近唇,略-思索,突又停杯不饮,缓缓站起身子,抬起焦黄的脸孔,冷冷地看了聂小倩一眼,木然说道:“姑娘人美、才高、歌佳、舞妙,容我借用那位少谷主一句话:敢以一杯水酒,敬谢歌舞,聊表心曲”言毕,双目凝注,竟将手中酒杯缓缓递了过去。

  满楼笑声四起,有人怪声大呼:“人言读书人木讷痴呆,看来全属于虚,各位看,这酸丁不是很解风情,深懂情趣的么?”方自歇止的笑声,又复扬起。

  角落里的黑衣大汉,摇摇头,似乎暗暗吁了口气。

  端木少华神色微变,颇为不屑地看了白衣文士一眼。

  聂小倩脸上微现惊容,盈盈裣衽,妩媚笑道:“大意失手,唐突相公,聂小倩正感惊恐不安,怎敢再当相公这一个‘敬’字?相公且请自饮,这杯酒只算聂小倩敬相公,聊表心中歉疚之情。”众人料那白衣文士,必定会欣然举杯饮干了。

  谁知他竟是一副倔强固执的脾气,不但没有举杯饮干,而且连一句话也不说,依然面色木然地一只手端着酒杯伸在那里。

  聂小倩大窘,强做娇笑,檀口一张,正待再行婉拒。

  这边端木少华已毅然护花,突然扬眉笑道:“这位读书的朋友,聂姑娘的话已说得十分委婉,也表示过歉童,卖歌生涯全仗一副玉喉金嗓,如何能进此烈酒?朋友这话岂不是强人所难?读书入应有雅量,阁下看我薄面,算了,行吗?”

  有这位名震武林的不归谷少谷主出面解围,天大之事也当迎刃而解了。

  聂小倩娇媚一笑,飞快地投过感激的一瞥。

  偏偏这白衣文士却固执得可以,也胆大得可忧,他根本就不理这套,不卖这个面子,竟似听若无闻,连看也未看端木少华一跟,仍然冷冷地举着那只酒杯。

  有人想笑,但碍着端木少华,却不敢笑出声来。

  端木少华玉面通红,剑眉虽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面对佳人,他如何能咽下这口难堪之气?

  但他自恃身分,不愿轻易对一个读书人出手,看了聂小倩一眼,强笑说道:“聂姑娘请回楼休息,这里自有端木少华担待。”

  话刚说完。突闻有人一笑接口道;“年轻气盛,戒之锋芒太露,阁下,你这是自找苦吃。”

  语声低若蚊蚋。细如游丝,满楼酒客均茫然不党,他却字字清晰入耳,心头一震,神色微变,暗搜默察,却不知发话人何在。再看白衣文士,毫无扎眼之处。只道是有人故做惊人之语,一时也未放在心上。

  聂小倩目射万种柔情,对他深深一福,转身高去。

  “慢一点!”白衣文士突开金口,语气冰冷逼人。 ’聂小倩娇躯一震,不由自主地当即站住。

  端木少华双眉方自一挑,白衣文士已突然转过头来,凝注他冷冷说道:“阁下既出面护花,可有意代她饮我这杯敬酒?”

  端木少华傲然点头道:“不错,端木少华正有此意。”

  白衣文士冷冷说道:“此酒烈性强过他酒百倍,我担心阁下承受不了。

  端木少华目射神光,纵声狂笑:“端木少华虽非杜康之流,但自信尚有十斗不醉之量,休说区区一杯水酒,便是穿肠毒药,端木少华也不在乎,拿来!”有手伸出。

  聂小倩眼珠转动,娇靥显得有点苍白。

  白衣文士望着端木少华,冷笑道:“你很有点骨气,只可惜是为了一个女人,怜错了香,惜错了玉,我为你不值。”

  话声一落,持杯右手突然一翻,酒液直如一串银线直泻地面,青烟起处,一阵叭叭连响。

  聂小倩花容失色,娇躯一晃,疾射出楼,一闪没入茫茫夜空中。

  端木少华心头狂震,神色剧变,做声不得。

  满楼群豪,也都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白衣文士深注端木少华一眼,冷冷又道:“阁下怎么样?这穿肠毒酒你敢喝下一点吗?幸亏我这读书人还有一点见识,否则岂不肝肠痛断,一命呜呼?”

  端木少华忆及前情,一丝寒意倏遍全身。

  白衣文士神色稍缓,道:“福祸只为多开口,是非只因强出头,虽然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我奉劝阁下以后千万小心,莫要毁了不归谷数十年的威名。” 一派呵责口气,毫不留情。

  端木少华羞愧交加,一张俊面红似八月丹枫,却是俯首无言。

  白衣文士点点头,淡淡一笑,目光突然投向角落里那名黑衣大汉,道:“多谢关注。没料到阁下也会赶来,事情包在我的身上,阁下应该信得过我,你还不走么?”

  随着群豪投注的讶异眼光,黑衣大汉微笑起身道:“我就知道逃不过你一双眼睛,我信得过你,只是你知道我的性情,在家里闲得发慌,所以也出来走走,你先走吧!这儿剩下的事儿,有我替你办,咱们后天晚上再见。”

  白衣文士虽目中异采闪烁,向黑衣大汉投过难以言喻的-瞥,双手微拱,道:“那么,有劳了!”丢下一锭银子,飘然下楼而去。

  他两人这一问一答,直听得群豪莫名其妙,讶然欲绝,端木少华入耳黑衣大汉的话声,却不由的心神一震,他已听出黑衣大汉正是适才向他耳边传话警戒之人,禁不住抬眼向黑衣大汉望去。

  他目光方自投过去,耳边便倏又闻得一声轻笑:“阁下看我怎地?莫非是嫌我多嘴?还是想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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