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渡心指-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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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对着关孤道:“兄台,现在隔着吃膳时间还早,各位在这种烈日炎炎的天气下赶路也一定是够乏了,我已经着人腾出了几间空房来供各位憩息,待各位舒舒服服的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之后,晚上好好的给各位洗尘接风!”
站在后面的龚凡微微弯身道:“老爷子,我早交待厨下整治酒菜了,有些鱼虾蟹龟今晨才自百里外的市场上运来,还是活鲜鲜的哩,我们是用快马带大号琉璃罐子专程往返的,路上一点也没有耽搁,几位贵宾真是好口福!”
胡钦点点头道:“很好,叫厨房老赵下点功夫,各式菜肴弄丰盛些!”
龚凡笑道:“是,老爷子。”
关孤肃然道:“楼主无须过于张罗,我等既蒙盛情相款又享此华厦锦室,在这难困漫长的长途跋涉中,已足够我等感激的了,若再劳搂主费心置以酒筵,则越将令我等惴然不安,叨扰过甚,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负担……”
胡钦连忙道:“兄台怎么又客气起来了?些许粗食,也不过就是家常便饭而已,说什么不安?又说什么叨扰?若你们推拒不受,才是我老头子精神上的负担呢,我岂能让人说来到‘含翠楼’的客人遭到慢待?”
关孤无可奈何的一笑道:“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承楼主如此热情照拂,我等实铭心相忆,楼主,多谢了!多谢了!”
南宫豪也正色道:“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要找像楼主这样豪爽又坦诚的长者是不容易了,尤其在这险诈百出,钧心斗角的江湖道上,似胡楼主此等虚怀若谷加上忠厚善良的先进,只怕更是少之又少呢……”
丰子俊亦微笑道:“人情薄如春冰,人心险如蛇蝎,世态越是炎凉,越见胡楼主慈祥友爱的可贵,胡楼主,我们会记得的。”
一张红润润、圆鼓鼓的面孔涨得更红更圆了,胡钦叫道:“你们这个说了那个夸,可是要逼得我老头子找条地缝钻进去么?天爷,我好交朋友,喜欢客人,巴望能尽量在我寂寞的岁月中增加点热闹气氛,只是如此而已;听吧你们就全来了,豪爽哼,坦诚啦,虚怀若谷啦,忠厚善良啦,你们是要羞我上吊呀!远来是客,难道说我略表寸心,以粗茶淡饭招待一番的客人就成为不得了的豪举啦?不准再讲那客气语,否则,我老头子可真要臊到无地自容了!”
温幸成哧哧笑道:“是不是?我们这位老爷子的确坦率豪爽得可爱吧?”
胡钦举手佯作要打道:“好小子,我再叫你吃老哥哥我的豆腐!”
南宫豪忙笑道:“胡楼主,既是如此,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钦大笑道:“嗳,这才像话嘛,江湖中人,哪来这么多扭捏?”
喝了一大口茶,他又道:“现在,各位先到客房去歇着,到时候我自会派人来请;这位老嫂子与两位姑娘的房间在楼上,四位兄台呢,三位在楼外的‘小怡轩’,一位便在楼下的客室,我非常抱歉将四位分了开来,原本‘小怡轩’的房间足够四位住下来的,但幸成这小子来了,他占住了一间房子……那间房子是他每次来住惯的,来不及另换,他也不愿意另换,所以只有委屈四位暂时分开住了。”
温幸成突然道:“如果四位兄台愿意住在一起,我可以马上搬房……”
南宫豪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怎敢劳使温兄搬动?我们当然不在乎分开住,哈哈,又不是新婚夫妻,哪来这么个难分难解法?况且,这又不是一辈于长住下去的……”
温幸成抿抿唇,道:“既是如此,我也就顺手推舟了,这样正好,可以和住在‘小怡轩’的几位兄台多谈谈。……”
南宫豪转过头,问关孤道:“怎么说,我们四个谁住在这里?”
关孤淡淡的道:“随便。”
南宫豪略一犹豫道:“那么,还是你住搂下吧,也好就近照顾搂上的几位女眷。”
胡钦一叠声道:“好,好极了,这位兄台便住楼下,我看呢,也就是他精神最好,我可以拉着他多扯一会,你们各位面透倦色,只怕聊也聊不起劲头来了,正不如先到后面去歇着,就这么分配吧。”
温幸成眨眨眼,道:“老爷子,你呀,反正兴头一来,话匣子一打开,行,谁也别想封耳不听,真能叫你缠怕了!”
胡钦哼了哼道:“小子,你别编排我的不是,你不愿听老哥哥我的高论,尽可请便,但人家却不似你这般不知好歹呢!”
关孤一笑道:“我正想与胡楼主促膝长谈,以聆教益,以广见闻!”
一拍手,胡钦受用十分的道:“小子,听到没有?看看人家是多么的知书达礼,多么的虚心谦怀?哪似你,毛毛躁躁的又浮又滑!”
温幸成匆匆站起,忙道:“我送他几位去歇着啦,老爷子,我讲不过你……”
侧过脸,他又对关孤伸伸舌头道:“我很同情你,兄台,这可真叫,拿鸭子上架……硬挺啦,可别耳朵生了老茧哪……”
胡钦一巴掌没打着温幸成,笑骂:“打烂你这乱嚼舌根的混球!”
渡心指第三十九章 奸、诡、笑里刀
第三十九章 奸、诡、笑里刀
“含翠楼”楼主胡钦,尽情的款待着关孤等一行人,宾主谈笑甚欢,接着温幸成大笑着陪同南宫豪、丰子俊、李发、舒家母女及银心等从大厅的边门转了出去,后头,龚凡也匆匆跟着。
现在,大厅中只有胡钦,关孤,与肃立相恃的区叔宝了。
胡钦伸了个懒腰道:“你真的不倦吧?”
关孤听胡钦这么一问,才感觉到脑袋好似有些晕沉沉的,胸口也微微泛着沉臀意,但这种感觉十分轻弱,也十分隐约,并不大明显;他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胡钦似乎放心的点点头,道:“这就好,兄台,你别听温幸成那小子的胡说八道,我哪有这么个聒噪烦人法?等一会,我领你先到‘含翠楼’四处去走走,叫你看看,我当初盖这幢楼阁的时候是花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银钱……”
关孤缓缓的道:“很乐意偕随楼主瞻仰一下‘含翠楼’的风格,不用楼主指点,这幢楼阁的建造也一定是曾经费煞昔心,耗用至矩的,这种形式,格局,材料,陈设,又加上筑楼的地方是如此偏远深隐……在山腰里,当然是需要花上很多心思,以及钱……财……”
说到后面,关孤又觉得一阵沉重的晕眩感袭来;甚至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了,他不禁连讲话也宛似打了结般顿了一顿!
胡钦注视着他,关切的问道:“兄台,你没有什么吧?是不是不舒服?”
关孤强撑着精神,苦笑道:“我很好,真的很好……”
亲手端来关孤面前的茶杯,胡钦体贴的道:“再喝口茶看,这‘素竹茶’最是能以凉心法暑,清脾静虑……我看你好像在大热天晒久了,是不是有些晕沉沉的?”
谢谢一声,关孤接过茶杯一干到底,他舐舐唇,吁了口气道:“可能是吧,我想没有什么,歇一阵就会好的。”
胡钦点点头道:“人嘛,究竟不是铁打的。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大折腾,天气这么热,太阳顶头晒岂不像扛着一盆火?再加上长途奔劳,马背上又颠,唉,任是谁也免不了会觉得乏倦……我可猜对了,在叫龚凡去接你们的时候,便着人先将几间客房清理了出来,预备着给你们住,可还真派上用场啦,温幸成尚笑我哩,说人家来不来犹不一定,你穷忙活些什么?我就说啦,似我一片诚意,按着礼数去请人家来做客,人家再不通情理,也没有碰我一鼻子灰的那回事吧?所以,我……”
听着听着,关孤觉得胡钦的话语声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了,仿佛是空谷的回音,云端的呢喃,像是那么隐约,那么含糊,又那么缥缈了……他只感到极度的晕眩,极度的疲劳,两眼望出去是朦朦胧胧的,灰沉沉的,就宛似隔着一层雾,雾的那一头,却像在转动,在跳跃,在倒翻……。
头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呼吸更形困难,甚至……连全身四肢百骸也逐渐僵木了!
蓦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灵光……是否中毒了?他不该这么疲乏,更不该这么晕眩,晕沉沉,瘫软,麻木!
但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谁下的毒?什么东西使他中的毒?是那杯“素竹茶”么?若然,但为什么在就饮前以银簪试探不见有毒性反应?而且,“绝斧绝刀”李发,舒家母女及银心全饮下去了却为何未见有中毒情形?哪有可以潜伏人身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尚不发作而一旦发作又如此剧烈的迷药毒物?
最主要的,是谁会害他?胡钦么?温幸成么?不大可能,彼此无怨无仇,素昧生平,更连他们的姓名来历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动机会害他?
况且,人家尚是那样的诚恳,热情,真挚,丝毫没有一丁点图谋不轨的破绽和蛛丝马迹显露出来,人家是多么的自然,豪迈,亲切?而一个任是如何邪恶的,机诈的歹徒,也难以装扮成这样,意图陷害于人的人,该不是这么和详镇定的啊……一连串的问题,猛一下子挤进了关孤的脑中,有如无数只脚步纷纷踩踏着他的脑浆,他用力摇头,奋劲挣扎,开口大叫:“胡钦……你这……茶……”
“茶”后面的活尚未及出口,关孤突然觉得眼前变为漆黑,脑子里有如千万只黄蜂飞……“嗡”“嗡”震响,同时心口一紧,像连心脏也停止跳动,血液也全凝固了,他猛的一跄踉,“渡心指”的剑刃“铮”声出鞘一半,人已晕绝过去……“哗啦啦”连椅子一起翻倒地下!
时间过了多久,关孤也不晓得,他就宛似做了一场噩梦,也像生了一场大病,亦似刚刚观游了阴冥世界又还阳一般,那么悠悠惚惚的,迷迷茫茫的,蒙朦胧胧的苏醒过来,在恢复知觉的一刹间,他感到的是极端的疲乏,无比的孱弱,满脑袋的混乱,以及,口中,嗓眼里那股子苦得发涩的药味!
沉重又艰辛的,关孤撑开了一线眼皮,但是,刺目的阳光又炫耀得他脑子一痛,几乎呕吐,他急忙又闭上眼,大口喘息着,而每喘一口气,他既觉得胸膈间,一阵抽紧般的翳闷!
他的思维还是迷乱的,一时间使他茫然于这是怎么回事,用力吞了几口唾液,他平顺了一下呼吸,使心智冷静下来,然后,他慢慢的回忆着,于是,很快的,他想起了,想起了在这晕迷之前的一切经过情形!
暗里叹了口气,他又缓缓将双眼睁开,这一次,他的视线已由朦胧逐渐变为清晰,于是,他首先发觉自己是躺在一间偏西的房间地下,因为偏西的阳光正照耀着他!然后,他看见几双人腿环绕在他面前,默默数了数,那是三双人腿,两双是青色的绸袍下摆,一双却是灰衫的下摆,顺着人腿往上看,不错,在阳光的闪动里,他看清了那三张人脸……胡钦,温幸成,龚凡!
接着,关孤感觉到他的兵刃“渡心指”已经被取走了,进绸大氅亦撕落下来,全身也被捆了个结实,手腕,双腿,两肩……他不用试探,从那种深陷入肉的细硬绳索感触上,他已晓得捆绑他的是些什么东西,那无疑的是绞合了人发,钢丝,蛟筋的涂漆软牛皮索……一种最耐于扯,最有伸缩力与拉力的绳索,专门对付怀有内家功力的武林高手所用的!
沉默着,关孤未出一声,他在沉默中,开始迅速思考这其中的因果内涵……
突然,呵呵一笑……胡钦的声音:“我们‘悟生院’的首席‘前执杀手’,江湖道上的黑煞星,武林中的头号剑士醒了?真个久仰,关孤关大侠!”
一侧,龚凡阿谀的道:“老爷子,还是你有眼力,思维快,计谋多,只一看,便看出了来的是些什么人,更立即思妥了擒拿他们的主意,这等智谋心眼,只怕普天之下也难得找出第二个人来了!”
胡钦大笑道:“小子,江湖上闯了几十年,刀山剑林火里也进出了千百次,连这点小小主意还拿不出,成么?何况,嘿嘿,搞这种名堂原也是我的拿手好戏哩!”
龚凡继续拍着马屁:“说得是呀,老爷子,起先,我可还真战战兢兢,一颗心吊在半空里呐,生怕一个弄不好出了纰漏,这就不得了啦,姓关的不是省油灯,他那几个人如‘绝斧绝刀’之流亦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任是哪一个也难以招应,可是,看着等着,哈哈,这几位鼎鼎大名的厉害人物就得先认识我啦,尤其是姓关的到了手,剩下那几个便不足道了,包管手到擒来!”
瞅了关孤一眼,龚凡讥笑道:“姓关的这副模样,老爷子,就好有一比……”
胡钦踵躇满志的问:“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