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血斧-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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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夸奖了,假如在下猜得不错,大师可就是五台派的白猿归明大师?”归明大和尚十分受用的笑道:
“想不到声威焰赫的浩穆一鼎,竟也知道老僧,呵呵,真是贻笑方家了……”归玄大师行了过来,一一为寒山重引见了各位大和尚,就在寒山重方始将抱拳的双手放下,一阵清越的钟声已自寺内悠悠响起,钟声里,六位大和尚全部肃容合十,面对寺门,慢慢地,紫檀木的心佛寺大门启开了,十二名小沙弥合着掌,垂着眉分立两旁,他们刚刚站定,一位身材瘦长,银髯慈颜的七旬老和尚已行到了门口,老和尚穿著一身金黄色镶着紫边的袈裟,双目炯然如寒电精芒,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神态深沉得似万年不波的古井。
老和尚身旁,八回剑于罕卓然随立,龙僧归梦踏上一步,与同门各位大师齐齐合十躬身,口作梵音,气氛严肃而庄重。
寒山重亦跟着躬身行礼,他心里有数,这位大和尚一定就是五台派的掌门之尊大罗大师了。
大罗大师雍容的单掌当胸,问讯答礼,当他缓缓步下石阶,却笔直行到寒山重身前,对着寒山重,再一次端重的合十为礼,寒山重赶忙抱拳,恭谨的道:
“久闻五台名山,有高僧大罗,大罗大师,道术双修,慈悲于天下人,广善行于寰宇间,撑五台派为武林砥柱,扬心佛威仪在四海,今日得见,寒山重有幸了。”大罗大师慈和的一笑,道:
“寒施主威震两湖一川,为武林后杰,江湖霸主,老袖心仪已久,如今又慨蒙赐助,老袖不讲虚套,谨代五台向施主致衷心之谢意。”寒山重连道不敢……当他还没有完全将话说完,一阵急剧得有如暴雷似的马蹄声已从山道之下遥遥传来。
六位五台高僧默默转过身去,面对来路,个个深沉如定,宽大的僧衣,在山风的吹拂里猎猎作响。
侍立寺墙两边的五台派僧侣弟子,这时亦纷纷向左右散开,兵刃在闪眨着寒芒,寒芒里,人人的瞳仁中有着杀伐前的冷光。
大罗大师平静的向周遭看看,低沉的道:
“寒施主,大约是那房尔极来了。”寒山重抿抿嘴唇,道:
“是的,听蹄声,只有他一个人。”山风吹得大罗大师的白髯拂动,金色袈裟飘飘不息,在此情此景,宛如一位即将证道飞升的仙佛,那模样,不带一丝儿人间烟火之气。
寒山重双目微阖,凝注来路,忽然间,那马蹄声缓慢了下来,变得平和,但是,蹄声却更清脆,似是每一起落间都踏在人们的心坎上。
大罗大师单掌当胸,安详的道:
“或者,他在犹豫了。”寒山重笑了笑,道:
“很难说,他有胆量来,就不会中途折返,便是他心中有了几分顾虑,在此刻,也只有硬撑到底了。”大罗大师转首望着寒山重,这位武林中最为年青的雄才,那侧面的轮廊坚毅而英挺,有着说不出的,给人一种安定的意味。
大罗大师赞誉的点点头,道:
“寒施主,如施主所言,今日只怕免不了一战?”寒山重慢慢笑了,道:
“是的,但房尔极也将知道,五台派心佛寺的金风铃不会如他想象中那么好摘。”大罗大师深沉的望着寒山重,然后,他似是已能与寒山重心灵相通般展开了一丝湛然而充满了颖悟的笑容。
于是,远处的蹄音又骤而急疾了。
于是,己在山道的弯折处看见一抹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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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斧八、敌剽我悍 斧利剑幻
八、敌剽我悍 斧利剑幻
马是灰袍色的,杂以白色的斑花,高大而矫健,马口嚼环上连套着宽约二指的黑色皮缰,皮缰上,以血红的颜色绘着怪异的图纹,黑皮的坐鞍闪泛着乌光,鞍上,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怪客,这中年人面色黝黑,双目精芒如电,鼻端微向下勾,唇上蓄着一撮小胡子,看去鹫猛冷岭之极!自这乘骑影甫现,心佛寺前的空气已宛如剎时凝冻起来,风拂着,蹄音响着,整个五台山都似已蒙上一片煞气!
寒山重抿着唇,嘴角浮出一抹惯常的,带有几分讥傲意味的微笑,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粗率,目光紧紧的盯在来人的身上。
来人穿著一套像是皮质的衣裤,光滑而呈紫色,上面,同样的绘着古怪的朱红图案,银披风银头巾,看去令人心里有一股异常别扭的感觉。
大罗大师眼帘半阖,站在寺门之前毫不移动,宝像十分庄严,这时,来骑已在十丈之外缓缓停住,呢;寒山重早己查觉马上骑士的左手一直插在宽大的披风之内,现在,他已瞧见对方那插进左手的地方露出一截金晃晃的剑柄!
归梦大师深沉的宣了一声佛号,慢慢向前走出五步,合十道:
“施主可是房尔极?”马上怪客森冷的望了归梦大师一眼,语声有如金石的交击:
“大罗和尚可就是你?”归梦大师气得脸色更加血红,他强忍住了,缓缓地道:
“老衲无德无能,安能掌理五台门户,掌门师兄早已在此恭候施主大驾多时了。”马上人轻轻拍拍坐骑的脑袋,淡蔑的道:
“叫他过来见见服瞧庄庄主房尔极!”这位狂傲己极的不速之各,果然正是那投帖挑战五台派的睢睢庄庄主幻剑士房尔极,他这目空一切的神态,把个老面弥辣的龙僧归梦大师气得几乎吐血,大和尚两眼怒睁,沉厉的道:
“果然施主正是日前投帖寻舋之人,久闻施主武功超绝,名震一方,不过,今日见了,却使老袖颇为失望!”幻剑士房尔极在马上皮肉不动的笑了笑,道:
“假如你要失望,这只是你自己的事,大和尚,你要知道,本庄主今天不是来和五台派套交情的,再说,四十余年来,本庄主也从不懂什么叫规矩,什么唤礼仪!”归梦大师气得大吼一声,愤怒的道:
“好狂徒!”房尔极冷冷看着大和尚,道:
“多年以前,本庄主就已是了。”一声低沉有力的佛号来自归梦大师身后,把要欲待发作的这位龙僧一口怒气硬生生压了回去,大和尚知道,自己掌门师兄已经出面了。
房尔极不屑的哼了哼,目光已转到大罗身上:
“想来,大和尚你就是本庄主今日的正主儿了。”说着话,房尔极亦已同时注意到四周五台门人那群情愤激的神色,但是,他却凛然不惧的再加上一句:
“现在,大和尚,摘金风铃还是摘你顶上的大好头颅?”并立一排的五位五台高僧中虎僧归尘蓦地厉吼一声,猛冲而出:
“房尔极,洒家便先斩你这魔山妖孽!”大罗大师右手微抬,阻止了冲至身侧的师弟,温和的道:
“房施主,施主远来是客,尚请先莅寺内待茶。”房尔极的左手仍然插在半掩的披风之内,他令人恨煞的笑笑,道:
“人曰出家人六根清静,四大皆空,无人相,如今看来,五台名山的各位高僧们,似乎对这些佛家最低的修为还差得太远,昭,倒是大和尚你,还有那么一点儿清逸之气。”大罗大师合十垂眉,道:
“施主过誉……”房尔极眼梢子一挑,道:
“大和尚,先别客气,如今,正是摘金风铃的时候了。”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愠色掠过了大罗大师的瞳眸,他仍然微笑着:
“与施主相见,看出施主亦是一位明理知义之人,房施主,五台派与施主没有过不去的仇恨,更没有解不开的怨结,施主何不退一步想,让眼前这场戾气化为祥和。也算结一场善缘呢?”房尔极冷兮兮的一笑,道:
“天下人若果都能悟道出家,似大和尚你这般淡泊,那么,天下也就会太平多了,可惜本庄主端端看不透那个‘名’字,为了这一个字,大和尚,本庄主只有多多开罪了。”大罗大师低低的宣了一声佛号,道:
“如此说,施主非要兴起干戈不可么?”房尔极不悦的哼了哼,道:
“大和尚,你是护‘名’,本庄主是扬名,我们目的冲突,自然免不了干戈以见,你却不用给姓房的戴上帽子,当然,假如大和尚你同意摘下金风铃无条件交予本庄主,这场干戈还来得及免掉。”站在后面的龙僧大师重重的“呸”了一声,吼道:
“狂夫,你是在白日说梦!”房尔极“昭”了一声,轻蔑的道:
“出家人,你六根不净了。”龙僧归梦大师气得双目血红,裸袒的左臂肌肉坟起,他霍的侧身,向大罗大师合十道:
“五台归字辈弟子大悲寺主持归梦向掌门师兄请求出战!”大罗大师微微抬头,沉声道:
“房施主,是非全在一个‘贪’,成败都在一个‘欲’,施主,无贪无欲,自然心中平和,意境安泰,现在,施主还是退去罢。”房尔极黝黑的脸上似罩上一层寒霜,他毫无表情的道:
“不能。”大罗大师庄重而威严的道:
“迷途未远,回头是岸。”房尔极深刻的一笑,道:
“你有你们心目中的岸,本庄主有本庄主心目中的岸,大和尚,本庄主正在游往本庄主心目中的岸,岂能受大和尚你所蛊惑?不能。”缓缓的,寒山重己镀向前来,他平静的笑笑,道:
“那么,大庄主,可能在下和你是同一岸了。”。房尔极冷峻的用目光瞥过寒山重,当他的眸子接触了寒山重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心头竞大大跳动了一下,这在他来说,是一件极罕见之事,也是一种敏感的反应与警兆,这一剎方尔极已经知道可能有一场艰苦的争斗将要到来。
“你,是谁?”他凝注着寒山重,在这以前,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竞尚有如此一位人物就在眼前!
寒山重撇撇唇角,道:
“大庄主,阁下礼仪实在太差,你还骑在马上呢。”房尔极冷森的道:
“本庄主在问你的话!”寒山重哧哧笑了:
“姓房的,少来这一套把戏,你该滚下来还是早滚下来为妙,于在下之前,你只有答话的份,哪有你问话的所在?”房尔极怒极的笑了,他用右手揉揉自己的下颔,道:
“小子,大约你在中原武林道也是个角色!”寒山重淡淡的道:
“岂敢,只是较阁下在关外的那个破庄名气上稍微响亮一点罢了。”此言一出,房尔极的目光已倏而变为冷煞,他似永远不会移动般瞧着寒山重,良久,他略一骗腿,毫无声息的落在地下:
“洮有一庄,睢睢庄。”寒山重眼帘半阖,静静的道:
“湘有一院,浩穆院!”房尔极站在马前纹丝不动,脸上的肌肉紧绷,他盯着寒山重,缓缓地道:
“你是……”寒山重冷冷的道:
“闪星魂铃!”这几个字的力量,像是几条无形的丝,缠得房尔极的声音有些窒息了!“寒山重,你,要与睢睢庄结仇?”寒山重低沉的道:
“假如你要与五台派结仇的话。”向四周游视了一遍,五台派的七位高僧以大罗大师为首,退在十步之外,两百名僧俗弟子远远的围成一个半圈,干百道目光正紧张的投注在这边,空气里,充满了冷硬与萧煞。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红煞手季子昂已偕黑云司马长雄来到,他们与八回剑于罕站在了一道,在八回剑身旁,还有一个穿著青绸长衫,戴文士巾的青年,这青年,美得出奇,简直像画的一样,呢,寒山重看到了,却费了劲才认出来……那是易了男装的梦忆柔。
房尔极用右手在自己坐骑头上摩挲着,缓慢地道:
“寒山重,我早已知道你,而且,我也明白我们很可能碰上一碰,不过,不是在这种场合与地点,你要记得,今天我是来向五台派挑战!”寒山重用一种了解的眼色瞧着他,用力领首:
“你说得对,但五台派与在下渊源颇深,而恰好在下到达这里的时候又碰上你的这件事,昭,所以,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样。”房尔极仇恨的望着寒山重,道:
“你与五台派,有什么值得冒了生命之险为他们出头的渊源?”寒山重洒脱的一摆手,道:
“朋友,满话且慢再说,你我之间,谁冒了生命之险目前还不敢断定,姓寒的与五台渊源确实深厚,五台派总执法于罕的亲甥女,就是在下的未婚之妻。”不可发觉的,房尔极深沉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阴鸷的道:
“牡丹之前,人人皆愿成为花下之鬼。”寒山重哧哧笑道:
“房庄主,待寒某人真个成了花下之鬼,你再说这句话也不晚,怕只怕,昭,怕只怕你要取的金风铃会拿在五台的众高僧手中为你超魂引渡呢。”房尔极微微点头,奇异的道:
“寒山重,这是你主动挑舋了,怪不得本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