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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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朱棣箍着高熙的腋下丅,注视着这个立在他双膝上的小人儿,深幽的眼底中隐匿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期盼。
幼儿的感官最为直白,小高熙察觉朱棣对他并无恶意,眼珠里的害怕逐渐设了,却不表示他愿意亲近朱棣。同时,故意与大人唱反调的情绪支配着他。只见小高熙他不随平常一样鹦鹉学舌去叫“父王”,而是小脑袋一转,看见立在一旁的朱高炽,立马张开双臂,一边直往过扑,一边欢喜的叫道:“哥哥——哥哥——”
与陈妈妈一左一右对立在炕旁的朱高炽,没料到小高熙突然热情的叫“哥哥”,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就看见小高熙兴奋地咧嘴冲他笑,红润可爱的脸上是对他的喜欢与亲呢。
这一刻,朱高熙白胖的脸颊因羞愧而红了,他几乎不敢看小高熙望来的眼晴,慌慌忙忙的低下头,心里面充满了自责。
其实,这不怪朱高熙心思复杂。他七八岁的稚龄,便一个人身处在陌生的皇宫,即使那里有他的的祖父叔伯,也让他学会了看人眼色的生活。而后回到了一心期盼的北平王府,却又发现母亲身边多了两个小弟弟,而他却得搬了后院自己一个人独处。在这两月每一次过来,都如外人做客一般的感觉,如何不让心智未熟的朱高熙,产生了浓浓的失落?
小高熙却不知道朱高炽对自己一面想要亲近一面又羡慕的复杂心思,只知道对方避开自己,立马带些哭音的更大声叫“哥哥”。
朱高炽一听连忙抬起头,见朱棣皱着眉要稳住小高熙,而小高熙却委委屈屈的望着自己,两只眼晴泪汪汪的似乎要哭了一般。他有些急了,慌乱中想起今下午,专门买给小兄弟两的小耍货。于是急急忙
忙用轻言轻语哄小孩子的声音,道:“二弟,你等一下。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你别哭。”
说话中,朱高炽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绣着青竹的浅蓝色香囊,取出一个竹蔑编的小螳螂,递了过去。小高熙见那小螳螂拉着尾巴竟能动,两只眼睛立马大放亮光,一把伸手夺了过来。
见状,朱高炽高兴地笑了:“二弟,我买了好几样这类的小玩意,本想今下午就给你和三弟,可你们正好不在。这样,我明日给你们送来。
小高熙没理会这话,只老实的待在朱棣的怀里,好奇的玩着手里的小螳螂。
朱棣却不喜的皱起眉头,刻薄的批评道:“玩物丧志!你武不成,文如何?本王暂且还看不出。现在却又迷上了此等之物,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燕王府的世子!”
严厉的话语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沉。
“王爷。”仪华早在高熙吵闹时就已醒,不过想着两父子多接触而没出声,现在却见朱株严厉斥责朱高炽,又是因为小高熙的原因,她自要出声转圜:“怎么了?可是熙儿顽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朱棣厉色敛了敛,对正从榻上起身的仪华说了一声“没事”,又转了面儿,看了一眼虚胖无劲的朱高熙,打发道:“莫误了关院门的时辰,你回世子府去吧。”他的声音里却有几许无奈流出。
朱高炽年龄虽小,却内心敏感纤细,朱棣对他的冷淡严厉,又如何察觉不出?一时又想起今日为了陪留在府中的母亲、幼弟,他特意早归,在此苦苦等了半日担忧了半日,结果却是父母兄弟出游郊外,不觉心里涌出无限委屈,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朱高炽强压住话中哽咽,低低的垂首向朱棣、仪华拱手一礼:“今日出游疲倦,请父王、母妃早些安寝。”说完只觉眼角湿湿的,似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他赶紧说了一句“儿子告退”的话后,逃似地转身出了内堂。
然而尽管朱高炽掩饰得良好,却仍让仪华看到了晶莹的泪珠从他黯淡无光的眼中落下。那一刻,仪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一下子懵了一样,整个人全然无神的愣住了。
之后,五年来的种种如戏剧一般,从她眼前一一晃过。
她想起了初见时对朱高炽的怜惜,然后对他慢慢有了感情,费心费神的为他寻医问药,陪他一步一步练习走路……一直到他们分离了两年之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放在他身上的感情关注少了,甚至是对他多了一份客气,多了一份刻意。而在这期间,当年那个自卑的小男孩,
已经长大了,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朱棣紧锁着眉,看着一晚上前精神恍惚的仪华。
这时已是深夜,院子里的灯火都灭了,四处也静悄悄的,只偶能听见夏虫吱吱的鸣叫。屋子里,也熄灭了盏盏明灯,只留了一盏小黄灯在床头,光线十分的昏暗朦胧。
卧在床榻上的仪华,没有被朱棣惊动,她依旧望着半敞的窗户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淡淡的白光洒了一地,时有徐徐的晚风拂来,吹动那棵槐树微微摇曳,有一下没一下的响动,似沙沙又似哗哗,听不真切,也看得模糊。
仪华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窗前移开了视线,扭头望向朱棣:“炽儿走的时候,好像哭了。”
朱棣没想到仪华会说这个,他诧异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故而只“嗯”了一声。
仪华像是不满意朱棣的过于简单的回答,她执着的再次强调:“炽儿他真的哭了。”
朱棣坐起身,靠在床柱上,低头蜷缩在床外边的仪华,反问道:“哭了又如何?他一个亲王世子,却当着众人面哭,难道还有理?”说着,有些头疼的按了一下额头,又道:“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以前对他放纵倒也罢,但现在既然晋他为世子,断不能再如此!”话中带着几分狠厉。
蓦然地,仪华也坐起身,愕然反驳道:“他还不满十岁?”借着莹莹的光亮,她目光探寻着朱棣的脸上,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一样,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实则,在她心底的角落里,不自觉的掩饰着真实的想法——原来她深以为对朱高炽的爱护,抵不过时间与血缘的离间。而她出于本能的忽视,在这两个月来已伤害到了朱高炽。
朱棣的脸上没流露出一丝的表情,他只是冷漠的说:“可他是世子,将来要继承北平王府,更要守住北边边防抵抗外族。”
“可是……”话没说完,仪华沉默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曾经有不利于他的传言,父皇那时就有不打算立他为世子的考量。但是,你让这个传言打破了,他还是凭借嫡长子的身份晋了世子。”朱棣欺身靠近仪华,距离咫尺之间时,又说:“在本王看来,朱高炽不适合做这个世子,可是本王却没有权利改变,那只有妥协!”
鼻息相交,目光相凝。这促使仪华下意识的往住后而退,直到重又躺在了枕间。
朱棣一步不退,继续相逼而上,俯身低头:“有些事,并非我所愿。”微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慢慢地消失于唇齿之间。
仪华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灼热的呼吸覆上,带着她卷入感官的世界。
并非所愿,但愿如此。
158章 相逼
端午之日,朱棣从燕山大营回府,携仪华母子三人出游,不过一晚已在府中传遍。第二天,不出仪华所料的,朱棣的大小妃妾都来请安,这也是自她卧病半年后,头一次所有人皆齐的晨安定省。
许是时隔了太久,今日的晨省,大家都很重视。也可能夏日亮得早,天气又闷热难耐,天刚破晓大家便起身。大清早晨就收拾停当,携着各自的侍人婢女,到了正院大殿请安。触目所及,只见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屋子人。
仪华坐在殿首,端了一盏夏茶,以茶盖缓缓拨着褐色的水面,不着痕迹的看着众人。
坐在殿下的女眷们,以东为尊,坐着大郡主和二郡主。她们身穿颜色亮丽的短衫、长裙,头梳双平髻,此髻多用于未婚少女或儿童。
大郡主今年七岁,二郡主将满五岁,两人这般梳妆倒也合适,尤其是两姐妹皆承袭了她们生母的美貌,可以料想几年后必是出众,何况现在二人已初具闺秀典范,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实在不像天真浪漫的孩子。
看来在不知不觉中,不仅朱高炽长大了,她们也都长大了。想到朱高炽落泪的样子,仪华黯然垂眸,愧疚之情冉冉而。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垂首噤声。
坐在西面位上的李映红,依然最沉不住气,但见仪华两年之内连生两子,也清楚的意识到王府的女主人是谁,她的气焰到底是收敛不少,不敢缺了礼数。
“王爷时隔两月回府,王妃您又大病初愈,可谓是双喜。婢妾以为今晚应该设宴一乐,为王爷接风洗尘,为王妃贺贵体康泰。”一身石榴红绣金罗裙的李映红,一面随意的摇着白杭绢扇,一面笑盈盈的说道。
见李映红虽没卑躬屈膝的态度,说话却文绉绉的一番,与她的性格可谓大相径庭。仪华微微挑了挑眉,搁下茶盏,不吝啬的赞道:我养病这些时日,映夫人越发有从容之态,让我却有几分刮目相看。”
李映红眉目间涌出得意的神色,口中谦虚道:“王妃谬赞了。”
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她上首的郭软玉。
郭软玉回首,对李映红微微一笑,即端茶浅饮。
仪华着到一派端庄淡雅的郭软玉,她心里有些许的可惜。
郭软玉是大郡主的养母,又在府中多年,并且这段时间还和王蓉儿一起料理府务,怎么说也该晋她为次妃。偏偏这中意外横生,先是朱棣上京,又是她卧病在塌,等到现在有心提拔,却有张家女将要入府为次妃,自然就不能同时再晋郭软玉了。
惋惜中,仪华想到即将入府为次妃的张家女,她眼前浮现了一张娇嫩如花蕊的容颜。于此之时,耳畔响起了昨夜缠绵前一刻,朱棣呢喃的耳语——有些事,并非我所愿。
仪华微阖双目,摒除种种杂念,心下却依然五味杂陈。
她一点一点的固守自己,他却一步一步的紧逼不放。昨夜他不明的话语,是他含蓄的解释。而她紧守自己,只做不知不懂。可他却步步紧逼,不肯给她一丝的喘息之机,以他火热的身躯,无声的诉说着他的思念,他的渴求。
但是,这无疑是飞蛾扑火的行径,她能给他回应吗?于是理智让她退怯了,带着眼泪向他摇头。然而他的心如铁石,只是吸吮了她的泪水,仍固执的将她锁在怀中,那臂力大得令她生疼。他却不肯松开一分一毫,还腾出一只手死死的压住她赤裸的胸口,直直盯着她泪水婆娑的眼睛,一字一字从齿缝呲出:“心如止水,绝不可能!”
心如止水,绝不可能?既然不让她如此,那她能相信他吗?能将一生都托付于他吗?
一时间,仪华虽面含笑容的坐在殿首,心中却思潮浮动,有着不安与迷茫,又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仍理不清思绪。最后,当她将目光投注在殿下或坐或站的女眷们,思路瞬间转为明了一一就让她做好这个王妃,为他守住这个王府后院,至于其他走一步是一步。
“王妃,可觉得婢妾这个提议妥当?”李映红见仪华沉吟不语,急躁的性子不是朝夕可改,终是忍不住追问道。
心里思绪千回百转,表现于面上,不过是略微的沉歉。须臾之后,仪华含笑的看向李映红,道:“映夫人的提议自是不错。”
李映红脸上不掩惊喜,随即却见仪华目光威严的扫了一眼众人,话锋陡然一转道:“但是诸位妹妹也该知道,我大明派军二十万攻打北元遗臣。而这次带兵的将领之一,正是屯兵燕山与冀州之地的永昌侯。如此燕军缺一军将领,作为燕军的最高统帅,王爷自不可袖手旁观。所以,今早五更时分,王爷已重返军中。”
话语刚落,一道道不甘愤恨、不可置信……的目光纷纷投来,仪华浅浅的呼了口气,脸上微微露出几许惆怅,轻声一叹道:“眼看大半年又过去了,王爷从去年至今,几乎都不在府里,就连今年这年也没回来过。相信这段时间,诸位妹妹是一直担心着王爷,可王爷是一方之王,事务繁多不是我等内宅妇人可以想象。现在只希望,战事早些结束,王爷也能早日回府。”
众人听罢,目中涌动的情绪,忽而沉了下去。
见状,仪华心里定了定,缓缓地吐出沉闷于胸口的话:“王爷匆忙往返,却是令人担心。不过昨日王 爷回来却带回来了一个喜讯,这也是王爷昨日回府的原因之一。”
众人瞬间精神一振,目光近乎锐利的直逼仪华。
仪华不在意的微微一笑,道:“不久之后,我们将要添一位新姐妹。大家也该见过,就是燕山左护卫 指挥佥事张大人的千金。昨日王爷已交代过,择黄道吉日,迎娶张氏入府为次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宛如一颗巨石投湖,刹那之间众人脸色各异。
王蓉儿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身形经不住震惊晃了晃。从燕王府建府一来历三位次妃,其中即使出身官 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