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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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明日一大早起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出早操。
念及此,仪华不由止住了走向屏风前那座紫檀木雕云龙宝座的步子,驻足转身道:“盼夏你去看一下行礼箱子搬过来没?早些把行礼收拾了,今儿也好早点歇寝。”
“王妃,不用差人去了!小的已让人把东西抬过来了。”不及盼夏答话,只见陈德海琏撩帘进帐,一边扬着他尖细的嗓子说道。
看到陈德海来了,帐内的八名侍人都转过身看向他,福身叫道:“德公公!”
陈德海看着一张脸笑得似开了花,口中却一个劲称道:“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可都是王妃身边的人,当不得行礼。”说罢,又给仪华作了个揖。
仪华抬抬手,未语先笑道:“怎么劳驾你亲自送来了,王爷那可少不了你。”
说话中,陈德海一面指挥士兵将箱子抬进帐内,一面分神回应了仪华的话,道:“军营重地,不得擅入,王爷去了营地里,小的也就没跟,留在营外收拾行礼。”
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她怎么就忘了?
这次骑射宴除了她外,四品以上的武将内眷也都来了,自然不能将帐篷、宴席设在大营里,想进入大营甚是不易,尤其是身为女子者。
想通,仪华忽觉意兴阑珊,却一转头瞥见几个黑漆描金大木箱陆陆续续的抬了进来。
这一瞥,仪华当下眼神恍惚了,不自觉的看了看大箱子的颜色花样,又扫了一眼帐中的稆尖家具,一个让她忽略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站在窗口张罗着行礼摆放的陈德海,没注意到仪华脸上表情的僵硬,继续笑叨道:“按着以前的惯例,王爷今晚是要在那边营里和将士们一起用食,所以王妃您一会儿不用等王爷了。”说着已让人摆好了最后一个箱子,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又笑禀道:“对了,旅途疲乏,王妃沐浴后早休息就是,也不用等王爷了,今晚估计不到子时是不会回帐的。”
帐内收拾打扫的盼夏几人,从旁听了陈德海的话,皆意识到话中的意思,不由喜上眉梢,干起活来越发卖力。
迎春更是双目放出光彩,唇畔噙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张大嘴道:“德公公,您。。。。。。您是说,王爷也住在这?”
陈德海眯着一条缝儿的眼睛在獗身上打量了一遍,笑了笑却没答话,转脸对仪华另禀道:“王妃,这也眷区 不多了,小的可是去给你备了吃食来?”言毕,又说了几样这里特色菜式。
坐实了要与朱棣同住一个帐篷的事实,仪华已是索然无味,只随意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陈德海得令应声,躬着身子领了搬行李的士兵退一下。
见人一走,迎春一阵欢呼,眉飞色舞,道:“真真是不需此行!不对是王妃您福星高照,年前才生了二皇子,现在又和。。。。。。”
“迎春!”不容迎春说下去,仪华板脸说道:“别磨蹭了,你下去,我要沐浴。”
听出仪华语气里的不高兴,迎春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模样的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和喜冬退下。
帐内余下几人,隐约也察觉出仪华似有不快,皆止了脸上的笑意,静悄悄地收拾行礼等物。
一时间,大帐内安静异常。
依稀地,似还能从蛙虫鸟儿的叫声中,听到大营那传来的欢笑声。
仪立在帐内最醒目的紫檀木雕云龙纹宝座前,一双水雾萦绕的眸子,此刻一眨不眨的盯着宝座上繁复的云龙纹样,在上好的紫檀木上交缠不休。
盯视中,眼底隐藏的怒意渐渐消失,仪华颓然的移开视线,心里忽生起一股无力感。
她与朱棣从未共住一室,即便是在京师也分房而眠,如今却在她最不愿的时候,偏偏要同宿同寝,为会么就避不开呢?给她相对独立的私人空间?
若不能,至少也给她一定的时间,让她忘记那三十八条人命带给她的瓿击,也忘记是他间接导致她双手沾满鲜血。。。。。。
想到这里,仪华突然自嘲一笑,她在这里千般不愿万般不甘,说不定朱棣也并不愿与她同住一室,但他们的身份却一如这相缠的云龙纹,只会越来越靠近,而不会渐相渐远。
“王妃!可是让您久等了?小的方才遇见徐三公子了,他说王妃路上疲乏,今儿就不过来扰您了,明日再来请安。”正思绪万千时,陈德海领着小内侍端了吃食回来。
仪华收整心思,回身一笑,道:“不过一会儿,没有多久,倒劳你帮着传话了。”
脸上是恬静温婉的笑容,话中是淡淡的疏离而客气的语气,丝毫没有因生了二王子而有所改变,依然和颜悦色的待人。。。。。。倒能得她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多,还能保持着不骄不躁之心!
陈德海一转眼,眼里的情绪已顿消踪影,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应道:“传个话,举手之劳,当不得劳累。”说着,又动手为仪华布菜。
仪华看了一眼桌上吃食,粥、小菜、炖汤,菜式不多却口味清淡,很适合赶路的旅人,不由地满意的看向陈德海,却见他带笑的脸上有着疲倦,这便说道:“晚上王爷回来,你少不得要跟着伺候,这会儿先去休息吧,也把晚饭用了。”
他确实疲乏不堪,迷也不推迟,向仪华告了退,就领着小内侍离开。
盼夏接过布菜的活,挑了一个芙蓉鸡粒饺盛给仪华,道:“王妃您也早些用了食休息,明儿是骑射宴的第一日,又有命妇们请安,您自是闲不得。”
仪华点点头,没有说话,安静的用起了吃食。
稍晚,迎春备了水来,仪华舒舒服服的沐了浴,旅途的疲乏漫卷了全身,竟疲惫的没等头发全干,一躺上民暖香的床榻,听着帐篷外草原特有自然声响,便入了睡眠。
草原温差大,到了深夜之际,夜风呼呼咆哮,仿佛还有“嗷嗷”地野兽叫声。
不知睡了多久,亦不知是梦中缠绕她的亡魂,还是草原上令人闻声丧胆的吼叫,仪华骇得从梦中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帐篷内光线微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仪华,有些不适的呆愣着坐着。
这时身边忽然有个沙哑而熟悉声音问道:“吵醒你了?还是你做噩梦了?”话中有几分少见的温柔关切,语气却是狂放不羁。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感觉,怎么会矛盾的出自一种声音?
仪华恍惚的想了 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身边有人,是朱棣回来了?意识到这一点,仪华混沌的意识登时清醒,忙扭头望去。
朱棣就站在床头前,背着光,高大魁梧的身躯,几乎把微弱的光线全挡住了,使他整个人陷在一片黝黯的阴影下,面容也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利刃般的虎目发着幽亮幽亮的光,炙热而猛烈的盯着她,就像一匹神出鬼没的野狼一样,眼光发亮且贪婪。
不寒而栗。。。。。。
仪华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没让 这股寒意蔓延,她已意识到朱棣有些不对劲了,果不其然诡异的行径发生。
朱棣动作迅速地抓起了仪华披散的发丝,俯身举至鼻息间轻嗅了一嗅,却因力道过于大了,拉扯得仪华头皮一阵轻痛,口里不禁溢出一声痛吟。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呻吟,朱棣没有松开缠绕指尖的发丝,反而欺身上了床榻,嘴唇慢慢地寻上了仪华耳垂,似花前月下的情人般喁喁私语。
浓烈的酒气。。。。。。温柔的嗓音。。。。。。
都清楚的道出了一个事实:朱棣喝醉了,还是醉得不清!
仪华身子一僵,全身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之际,突然有人急匆匆的闯入大帐,却不敢直接进到寝房内,只驻足在屏风外面,荒乱叫道:“王爷!不好了,追去它发狂了。。。。。。”
第104章 送马(上)
凌晨,夜阑人静。风吹过,带着草原特有的味道。
仪华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意识都好像更为清明了。
追风,朱棣坐下良驹,一匹通体全黑的蒙古马。此马是朱棣十岁封王时,由已逝的表兄岐阳王李文忠行军途中捕捉 所送,跟在身边已有十几年,朱棣一直极为爱惜,为它还专门请了六名马厮悉心喂养。
自洪武十三年就落北平,每年一次的巡视三军,朱棣身边总少了追风为伴。今年亦然,朱棣不但要骑它巡视三军,也要骑它参加意为蓝玉接风的骑射宴。现在,却临至骑射宴的前一晚,由人日夜轮替喂养的追风竟然发狂?!
仪华觉得此事巧合的太过蹊跷,却也是追云突然出意外,才能让她免于成为朱棣醉酒的发泄对象。停住思绪,仪华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没有月亮,连一颗星子也没有。看这样子,三更天快过了吧,没有两个时辰天也要亮了……
仪华思忖道,欲放下窗口苫布,转身回寝房歇下,却一晃眼瞥见不远处硝火闪烁,浓烟滚滚,极有失火的迹象……而那燃烟的方向正好是马房附近!
“……王妃!不好了!马房那边走水了!王爷他还在那里呀!”
想什么来什么,仪华刚察觉有异,一名小内侍惊惶失措的闯了进来。才安静不久的帐篷,惊惧声骤起,方躺下的盼夏几人立马起身。迎春率先披了外裳,冲到仪华的跟前,惶惶不安道:“怎么办?王爷会不会出事?王妃,您得去看看呀!”
看着似失去主心骨的迎春,仪华迟疑了:既然失火,外面必是场面混乱,她一个女子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先不予理会那些流言,就是去了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让仪华主仆忽略的那个小内侍,突然巴巴的望着仪华,哭咽道:“那畜生也不知怎么了,发狂得厉害,任谁制服不住了,引得其他马匹也跟着发狂……撞翻了火盆、火把,引燃了帐篷不够,还伤人……呜呜,可是王爷他就不离开,谁劝也不……”
整个营地,有资格,、有身份能劝朱棣的蓝玉就是她!
不等小内侍哭喊完,仪华冷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你跟我来,其余的不许出账一步!”便扯了一件披风裹在身上,步履匆匆的向马房行去。
小内侍愣了愣赶紧跟着赶了上去。
帐外守备有序,其他各武将内卷的帐篷皆有巡逻兵守着,场面并没意想中的混乱,只是有几分紧张之气隐隐浮动。临到马房附近,场面却又截然不同。
风声呼啸若狂,火焰张牙舞爪,是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木栅栏围成的马房,全然陷入了一片红光之中,将漆黑的夜照耀如白昼。只见火场周围,提着木桶的侍卫纷纷往返回折,泼水救火;受惊的马屁怒杨四蹄,疯癫狂奔;小内侍、马斯惊叫拾起,四散奔逃。
一时间,尖叫声、“走水”声、马斯声、兵甲相撞声、火焰吱吱声响做一团。
“王妃,王爷在那里!就是那边!”小内侍白起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扭曲而狰狞。
一片嘈杂声中,仪华顺着小内侍喊叫的方向望去,在翻卷的浓烟里若隐若现地辨别出一匹癫狂的黑马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朱棣!
朱棣眯着布满血丝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追风,以矫健的身躯将追风圈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可追风完全不识相随多年的主人,对着朱棣扬蹄怒嘶。
“啪——”不知是谁,凌空甩鞭,抽打上追风。
一听鞭声,朱棣凝重的神色一变,厉声下令:“快,冲上去!从左后方围住它!”
一旁的侍卫得令,忙冲上去,在追风身侧横立成一道人墙,欲阻止追风接下来的发怒。
然,一切已为之晚矣。
倨傲的追风让这一激,暴烈的脾性尽显无遗。只见它双眼赤红似喷火,前踢在草地上奋力一刨,随即猛地一跃,双蹄狠狠地蹬上围剿它最厉害的朱棣,紧接着借这一蹬之力,后踢往右一偏踢,直接越过围堵的士兵,冲出重围。“啊!王爷!”随着追风跃出,一声声惨叫响起。
朱棣双手撑地,一下翻越起身,目视向前来阻扰他的众人,吐出两字:“退下!”声音怒中含威。
看到这一幕,陈德海哪敢退下,不敢不顾的冲上前,乞求道:“王爷危 3ǔωω。cōm险呀!您身份贵重,万不可有一点闪失!”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的追上朱棣。
朱棣理也不理,眼里只有横冲直撞奔向已沦为火场的马房的追风。
“ 拦住它!不能让它进去!”眼看火舌残卷,向马房外围扩散,距离追风越来越近,朱棣身形快如猎豹追去。
看着朱棣直冲向火势猛烈区,陈德海老泪纵横,满眼的惶然不安。这时,却陡然瞥见闻讯赶来的仪华,也没想过她是否有作用,就已六神无主奔去拉住了仪华的手,边拉着她往朱棣跑去,边哭咽道:“王妃,您快去劝劝!劝劝王爷呀!”
仪华也没想到一寻见朱棣,就看见朱棣被马踢在地,她着实也唬了一跳,又见一马一人都往火场里奔去,当下惊诧莫名,顺了顺呼吸才勉强提声问道:“怎么回事?追风怎么往火场里奔?”
陈德海心神不属,哪还回得了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喊道:“王爷!快!你们上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