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颜-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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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燕将天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躲在一旁清净,奈何云凤弦竟然直接找上门,围着他转,口口声声说要下船去玩。云凤弦称呼他,从燕将军、燕先生、燕将天、燕兄,直接改成——。态度更亲昵得不得了,一张嘴,从天下大势,说到百姓的各种颜色的趣事,桩桩件件,无不与他下船游玩有关。如果燕将天不让她下船,那就是全人类的罪人,后果无比严重。更可怕的是,云凤弦嘴一张,便如天河之水,滔滔不绝。吵得燕将天,吃不香、喝不美,睡觉更别谈了。
燕将天痛苦得只想仰天大叫,或是拨刀把这人一刀劈了了事。可惜身为将军的尊严和身为臣子的责任,让他两件都做不了。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囚犯,可以这样我行我素,自在随意,而自已威压三军的震慑力对他完全无效。
燕将天既不好意思板着脸把云凤弦绳捆索绑关起来,又不能眼看着她不吃药、不吃饭,更没法子把自己的耳朵从她可怕的唠叨中解救出来。再这样下去,燕将天就会成为天下第一个被自己捉来的俘虏吵死的将军了。在自己的性命和让云凤弦下船闲逛之间,再三权衡,燕将天终于理智地做出了保全自己性命的决定。
让云凤弦下船之前,燕将天再三叮咛,什么不能乱走一步路,不能多说一句话,不可和闲人直接对话、传送东西,甚至不能长时间对视,等等等。
云凤弦一听禁足令解除,当场大喊三声:“将军岁!”
燕将天脚一软,差点没让她吓死,手忙脚乱扑过去掩她的嘴,脸都吓青了:“我的祖宗,你想要我的命,也用不着使这种阴损手段。”
云凤弦“啊”了一声,摸摸脑袋,没有半点诚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这里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叫万岁。”
燕将天气得面红耳赤,什么修养风度,早就忘光,恶狠狠盯着她:“莫非在你的国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叫万岁?”
云凤弦笑咪咪地说:“如果真要叫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不过,我小叔可能会有一点点不高兴。”看看眼前这位一代名将一哥气得眼看就要气绝身亡的样子,云凤弦好心眼地闭上嘴,转身就往外跑:“你的脸色不好,慢慢休息吧!我和奕霖下船去玩就好。”
燕将天咬牙切齿地追上去。老天啊!这一对夫妻下船去玩,他还有机会休息吗?他还敢在船上休息吗?
结局就是云凤弦如愿和古奕霖一起,下船去闲逛。她的身边,跟了最少五十个所谓侍从的监视者,都是炎烈军中选拨出来的高手。而易装便服,在四周出没从员,最少有三百人。
燕将天更是满头冷汗,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凤弦身边。美其名为,亲自为云凤弦介绍炎烈国的风土人情。
古奕霖给了燕将天一个冷眼,也不说话。
云凤弦却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一解释,而且老实不客气把燕将天真当成免费导游来用。从山川河流,问到房屋建筑风格的讲究,从繁华街市,问到女儿家头上钗环的式样,竟是无话不问。
任凭燕将天博览群书,也觉应对辛苦,不知不觉汗流满面。
好不容易云凤弦闭嘴不再提问,燕将天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又猛得提了起来。原来云凤弦欢欢喜喜叫一声,扑了出去。
好几个炎烈军高手,条件反射就要拔刀,云凤弦仿似不觉,已经拉着古奕霖到了一处首饰店,笑咪咪一件一件试那些手镯玉佩。首饰店老板见她锦衣华服,从人众多,以为来了大生意,欢欢喜喜,热情接待。
燕将天在一旁却看得两眼冒火。这就是船上那个口口声声,答应不多说话,不乱动,不随便和人接触的云凤弦吗?可见他对云凤弦的无赖本质,了解还大大不够。更让他气得吐血的是,云凤弦不知道是在船上关了太久,经不起人家一句两句好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店里漂亮的玉佩全都戴到了古奕霖身上,就舍不得拿下来,没地方戴的,她也用双手抱了一堆,下令打包,然后高高兴兴地拎着东西到了燕将天身边,笑嘻嘻拍拍他的肩,好声好气地说:“麻烦你破费了。”
燕将天气得脸也紫了,嘴唇也抖了。
云凤弦故作讶异:“将天,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等会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燕将天闭了闭眼,愤怒地喝问:“你要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买了高兴啊!不可以吗?要不是我身上的银票都让水忘忧给搜走了,何必来求你。再说,又不是要你掏自己的钱。接待外宾,进行外事活动的费用,应该有报销的,别告诉我,你们的炎烈陛下小气到这种程度。”
说完,云凤弦拍拍已经气到石化的燕将天,她随手把装了一堆首饰的包袱扔给另一个随从,自己和古奕霖又看别的去了。
于是,整条街的商人都受惠非浅。许多许多年之后,他们还会津津乐道地谈起那位衣着漂亮,笑容灿烂,没有一点大架子,带着一位美丽夫人的少年公子。
云凤弦一口气买走了整条街的东西,身后专门为她捧货的随从侍仆,浩浩荡荡,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一整各街逛下来,燕将天以及他手下这些百战沙场的勇士们,全都累得恨不得瘫倒在地,连小指也不要再动一下。
陪这位公子爷逛街,可真个比在沙场上和最凶狠的敌人苦战个三天三夜还辛苦啊!
公子爷一路看东西,一路买货物。街头的首饰店、街尾的绸缎坊,外加街角的古玩庄,几乎都给他撤空了。街边的糖葫芦、臭豆腐、酥饼、香糕、瓜子儿,她捧了满手。
看到一干人等不赞同的眼神,她可以笑嘻嘻面不改色,硬生生把搪葫芦塞进燕将天的嘴里,把一代大帅的威严破坏殆尽。她可以乐呵呵,把臭豆腐献宝也似往四周侍卫的鼻子旁边送。一干人等面无人色,又不敢四散逃开,以避恶臭,只好铁青着脸,继续守在云凤弦身边受罪。
云凤弦亲切地和每一个人说话,同长街上的每一位老板讨价还价,研究商品,笑味味把果子分给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小孩,逗他们微笑。她理直气壮掏了燕将天的钱袋,给街头的乞丐大加施舍,又施施然登上酒楼,把整个菜谱的菜都点了一遍,然后拖着小二,笑咪咪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她是好吃好喝好享受,外加和古奕霖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却把身边的人累坏了,几百双眼睛,都不知道盯什么好。
每一个和云凤弦接触过的人、交谈过的人、靠近过的人,没有问题吧?不会是来杀人的吧?不会是风灵国派来救人的吧?云凤弦拼了命要出来,不会是要接头吧?云凤弦买过的每一件东西,经手的每一样事物,碰过的任何物品,都要注意吧!都要检查吧!万一夹带了什么情报呢?万一有什么毒针毒粉呢?谁敢放松,谁承担得起可能的后果?也不过是短短的一条长街逛下来,几百个人,有人变了斗鸡眼,有人双眼金星乱冒,有人眼花头晕,站立不稳。
云凤弦看大家气色都不好,更加关怀热情地询问,是不是路走长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饿了,然后热情无比地主张上酒楼休息一下。当然,陪着云凤弦上去的从人,谁也没有胃口去吃山珍海味,仔细观察老板、伙计的行动言语可有偏差是正经,仔细注意所有的饮食用具有没有古怪是正经。其他没现身的人,不是潜去厨房监视做菜过程,就是紧急去查老板带伙计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确定绝对没有问题。
云凤弦对所有人冒火的、怨恨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对于一些恨恨的磨牙声听而不闻。她慢条斯理,吃吃喝喝,和古奕霖说说笑笑,谈谈秦地风光,间或还对着燕将天敬敬酒,逼得已经被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燕大将军硬生生挤出笑容,陪他喝酒。
一顿酒饭,云凤弦吃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吃完了。她慢慢品了半天茶,伸了半天懒腰,这才对满脸期待,就等着回船的燕将天说:“好,休息完了,你说,下午咱们应该去哪里玩呢?听说附近还有。。。。。。”
燕将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忍,忍,忍,忍无可忍,咬咬牙,还是要继续忍,但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如此,就无需再忍了。不止是燕将天一人,几乎所有的随从人员,都有这种心态。就在这些人全都忍无可忍,要扑上来把云凤弦按手按脚,强行押回船之前,云凤弦已经漫不经心地改口:“不过,奕霖好像累了,咱们就回船歇歇吧!”
四周有人如获大赦,长叹一声,有人脚一软,松口气,差点坐倒于地,有人双手合十,仰天谢恩,有人哎哟一声,喃喃道:“可算过去了。”
燕将天欲哭无泪,欲笑无由。这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钢铁之师啊!多少次冲锋陷阵,就是最可怕的狂魔强将也不能把他们吓成这样。不过,不管怎么样,可怕的折磨总算结束了,大家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护着云凤弦回了船。
云凤弦上甲板之后,笑悠悠对大家挥挥手:“今天累着大家了,大家吃好喝好休息好,明天再一起去玩。”她说完头也不回,拉着古奕霖径自回他们的舱房,仿佛听不到身后砰然连声,似乎有很多人跌倒了,又似乎并没有注意一瞬间,有无数哀号响起来。
“天啊!让我死了吧!”
“老天啊!饶了我吧!”
“苍天啊!谁来杀了我算了。”
“将军,明天挑别人跟着公子,行吗?”
扑通一声,又一个人倒了下去。不出预料的面皮青紫,全身颤抖如风中的落叶,满头满身的大汗。这狼狈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本来,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侠。
长风迎面狒来,碧绿的江水遥接长天,似永无穷尽之处。云凤弦斜坐在甲板上,望着大江两岸,不绝人流,大是遗憾:“可惜,燕将天现在是杀头都不放我下船了。”
古奕霖在她身旁笑说:“还敢放你下船。你前前后后,一共下去玩过十次,燕将军也无可奈何,换了十拨人跟着你。到现在,人人闻陪凤翔公子下船游玩而色变,燕将军手下人也换无可换,就是想让你下去散心,怕也是不成的了。”
云凤弦挑挑眉,耸耸肩,一脸清白无辜:“我并不是难伺侯的主人啊!对人亲切温和,对他们也很关怀啊!”
“对,你就是太温和了,几乎每一个你看到的人,你都要过去说句话,拉个手,叫他们防不胜防。那么多人,万一有一个是风灵国奸细,或水柔国的暗探,又如何是好。你对他们也太关心了,一路买了好吃好喝的,硬要分了给人吃,还逼着非当着你的面吃。吃了,又怕你暗中下药,另有古怪,不吃,又是不给你面子。你拿着人家许将军的钱,买了多少衣裳,硬要送给大家换新衣服,偏偏就没买一件式样好看、大小合适的给人家,又逼着人非穿出来给你看不可,否则还是不给你面子。更别提,抓着个臭豆腐,追着人陪你共尝美味了。“
古奕霖微笑地数落着云凤弦这些日子干得好事,说到最后,脑海里浮现那群人的反映,笑容不由地加重,若不是从小就得要求修养身心,他一定会大笑出声,“不说别的,只为了燕将军自己的荷包,也断不能再让你下船了,否则这位大将军,以后几十年,就真得年年要喝西北风了。”
云凤弦粉无辜的耸耸肩,“我买的东西虽多,可我都尽量还到最低价了,燕将军也不该太小气了。”
古奕霖只是笑了笑,“你整人也整得太狠了。”
云凤弦眼望碧幽幽的江心,忽的悠悠一笑,“我承认,我是有些故意整他们,谁也不喜欢走到哪都有一帮子明为帮助,实为监视而来的人在旁边吧!不过,燕将天不让我下船,倒不完全是被我整怕了。一开始他暗令手下注意我的所有举动,以免为我所乘,让我能逃走,或搞别的鬼。我要是真有什么举动,是无法瞒过那么多双眼睛的,所以,我就索性把举动做得太多太大,和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做出相对亲密的接触,查到他们忙死。一次两次如此,他们可以处处小心,人人查访,绝不漏掉一个,可是我每一次都这样做,再大的耐心也磨光了,再好的防备慢慢也松懈了。下次我再与人谈笑,买卖东西,喝酒吃菜买零食,他们可能连提起精神仔细看一眼的力气都懒得花,而那个时侯,我要真想搞什么古怪的话。。。。。。”
古奕霖微微震动,轻轻道:“燕将天就是因为看出所有士兵的防备心理已经被你突破,所以才不敢再放你下船?”
云凤弦淡淡一笑:“别看燕将天表面上被我弄得头大如斗,其实骨子里的精明丝毫不减,在小处断不肯给我机会的。不过,他自己其实是操心太过。我纯料只是好玩,绝不是为了麻痹泰军,给自己制造机会。为了风紫辉,这个时侯,就算有人求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她的声音,顺着江风轻轻传出去,有些怅然之意,却又有更多不可动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