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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恨嫁王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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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抵赖!」尹天翊大声说,眼神十分坚定,「我没有伤害他。」
「那那海是怎么受伤的?难道是他自己扑到刀上去的?」阿勒坦步步紧逼,眼睛涨红了,像要把尹天翊千刀万剐,「你以为太子死了,大苑就会是你的吗?」
尹天翊倒抽一口气,愤然道:「我才没有……」
「够了!」厚毡门帘刷地掀起,铁穆尔大步走了出来,因为焦灼不安地守了一夜,他看上去既憔悴又暴躁,「那海才睡着,你们能不能住口?」
「我想看看他,」尹天翊忐忑地说。
铁穆尔看着他冻得发白的脸,红肿的眼睛,把门帘掀起,道:「其其格在照顾他。」
「可汗!」阿勒坦难以置信地嘶吼道:「他是凶手!」
铁穆尔的眼神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狼,锐利、愤怒而凶狠,阿勒坦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尹天翊也是心惊肉跳。
「他不是凶手。」铁穆尔严肃地说:「这事还没有经过调查,不能这样随便断定!我相信一定有其它原因,那海被宠坏了。」
「可汗!」阿勒坦气极,跺了跺硬邦邦的雪地,「您怎么这样执迷不悟?!他是金阈的奸细啊!」
「不要胡说!」铁穆尔怒目而视。
「可汗如果不相信,那这个又是什么?」阿勒坦从毛皮袖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铁穆尔看着竹筒,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脸色也变了,「这是……」
「金阈人用来传递书信的筒子,是侍卫从马厩里搜出来的。」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拿我的东西?」
尹天翊伸手想抢下竹筒,却被铁穆尔一把抓住,冷冷地问:「这真的是你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私下和金阈联系。」
「我没想过要送出去,只是一些随口胡诌的东西!」手臂被抓得很痛,尹天翊挣扎着,「放开我!」
「请可汗过目。」阿勒坦适时地打开竹筒,拿出卷轴,递给有些摇摆不定的铁穆尔。
铁穆尔单手接过信,展开。挺拔、秀丽的小楷,写得是大苑铁骑训练,分布的重要军情,哪里是随口胡诌?
铁穆尔呆住了,血色褪尽,尹天翊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不顾一切地抢过信,匆匆地一看,傻了眼,怎么可能……字是他写的,内容却是不一样的?
尹天翊觉得天旋地转,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写的是天气、是马驹,怎么变成军队分布了?
「我、这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铁穆尔的声音嘶哑而寒冷,怒火扭曲了他的脸。
尹天翊六神无主,直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背叛你!」
「我没有说你背叛我,天翊,你不用这么急着撇清!」铁穆尔紧紧地拽着尹天翊,然后用力地一甩,尹天翊摔到了雪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铁穆尔。
「押下去,重兵看守!」铁穆尔大喝,侍卫们立刻架起尹天翊,押走了。

无论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那海醒后,又说了很多不利他的话,尹天翊知道,铁穆尔是不会再相信他了。
囚牢很冷,尹天翊的心更冷,眼泪无声地滚落,他的心很痛……被恐怖的黑暗吞没。
尹天翊不怕死,怕得是找不回自己的感情,有些东西看上去很轻,实际上却比山还重,重得超出负荷,重得喘不过气,这种痛苦到达极限的时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死」。
尹天翊是极少痛哭的,就算被打了板子,也是咬紧牙关不吭声,可是他现在却哭得很伤心,蜷缩着身体,肩膀颤动着,不吃不喝。
囚牢是简易搭建的木板结构建筑,一列五间,勉强挡些风雨,墙壁很薄,铁穆尔坐在尹天翊隔壁那间,木板桌上点着羊油灯,一个穿着金阈服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这个男人就是顾言卿,太子那海口中的「顾师傅」,他做过教书匠、厨师、驯马师、挑过货郎担、跑过海船、也打过仗,阅历丰富,睿智而冷静。
十年前,他心血来潮来到大苑,但因为不熟悉地形,差点死在大雪里,是铁穆尔的军队救了他,然后他就留了下来,是大苑唯一的金阈臣。
此刻,他看着铁穆尔提笔写完那一封诏书,轻轻叹了口气,「陛下,真要如此?」
「没有其它办法了,你拿给他吧。」
顾言卿想说什么,看见铁穆尔眼中的坚定,终究还只是吞回肚子里,说道:「臣遵旨。」

——「我不要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回来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结果却成了现实。
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着那张铁穆尔亲笔写下的「遣送书」,尹天翊除了「痛」以外,再也感觉不到其它了。
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
你不是说你最爱我吗?
我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
「殿下……」看着尹天翊伤心欲绝的模样,顾言卿轻声道:「臣还是去请陛下撤回这道诏令。」
「不。」尹天翊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殿下?」
「我走,我想走。」因为他害怕「心死」……那是颗哀伤至极的心,像雪花一样,冰冷地,无声地融化……
「那容臣为殿下安排一下。」顾言卿叹息一声,行礼离开。

一个月后——
大苑已是冰天雪地,凛冽的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羊群和马群都聚在一起取暖。铁穆尔的毡帐里,灯火通明,其其格坐在一边替他温酒,她看上去并不开心。尹天翊虽然走了,却像没走一样,牢牢地霸占着铁穆尔的心,铁穆尔甚至连正眼都不看她!
正揉碎愁肠时,顾言卿通禀后走了进来,拍去身上的积雪,将一羊皮卷轴递给铁穆尔看。
铁穆尔将它展开,蹙着眉峰,看完后脸色更加凝重,「果然如此吗?」
「陛下英明,料事如神。」顾言卿作揖道。
「其其格,妳先退下。」铁穆尔面无表情地挥退其其格。
虽然万般不愿,其其格还是离开了。
铁穆尔又将那羊皮卷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潮如翻江倒海。
没想到,那像尖锐的石砾一样磨着他,像贪婪的狐狸一样算计他、出卖他的人,竟然是巴图。
「巴图大人虽然族属乞沃真,可是与格尔查部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母亲是达坦人,阿勒坦大人家的奴婢,而不是族谱上所写的贵族,阿勒坦大人以此为把柄,让巴图大人为他做事。」
「因为生母是达坦人,所以达坦人惯用的纹身,巴图最清楚。」铁穆尔沉吟道:「他想嫁祸给达坦人,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达坦人自两岁就会纹身,可刺客身上的刺青却是新的,也太精细,根本不像达坦人的手艺。」
「是,陛下,那个针笔匠叫王虎,是金阈人,陛下遇刺后不久,他就被人发现死在自家井里。」
「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连车夫都被杀,这些刺客全是大苑流民,就算抓住活口,也查不到主谋是谁!」面对敌人的狡诈,铁穆尔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五年前,铁穆尔就发现他身边有个奸细,事无大小,都会向阿勒坦汇报。那个人是谁?有何阴谋?虽然有意调查,却因为对方伪装得实在太好,无处下手。
那海被立为太子后,铁穆尔又发现,格尔查、拔都、阿尔布古、茂巴思四大部族突然亲近了起来,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这些部落的重心,都向格尔查靠拢。
一举一动被人监视,权力受到威胁,这种滋味就好像坐在悬岩边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推落谷底。想着那双从暗处伸出来的贪婪之手,铁穆尔就觉得脊背发冷。
铁穆尔一心想要拔掉这颗毒牙,可是他连奸细是谁都不知道,不想打草惊蛇,正辗转难眠时,接到了金阈的文书,要求和亲。
刚开始他一笑置之,可是后来突然想到了一个计策,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如果有人威胁到那海的太子之位,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对尹天翊动手的人,就是奸细。
铁穆尔知道尹天翊的那封信是伪造的,虽然字迹一模一样,可是凭尹天翊,是说不出什么「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这样的话的。
而巴图,他有一项绝技就是字迹模仿。
为了将戏演得真实,铁穆尔才用了「苦肉计」,把尹天翊关在寒冷的囚牢里,可是尹天翊不吃不喝,让他心急如焚,可又不能说出实情,一封「遣送书」,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派了好几个亲信精心照顾尹天翊。
一切,只是为了尹天翊能够吃饭而已。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内奸是谁,那阿勒坦等人……」
「他们还在宴会中?」
「是,陛下盛情,阿勒坦等人并未怀疑。」
「太子呢?」
「多杰已奉命接太子回来,现在应该已过纶尔河。」教育太子,一直是格尔查部落的责任。
「那好,包围毡帐,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出来。」铁穆尔说着站了起来。
「臣遵旨。」顾言卿深深鞠躬。

大局已定,接下来只是一些不足为惧的波澜,铁穆尔处死了三十一人,拿着他们的罪状,顺利地废除了四大部落与王权抵触的权利,削弱了酋长的势力,从今以后,王位传承将只属于乞沃真!
铁穆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却很空虚,是一种怎么样也填不满的空虚。
鹅毛大雪乍停的时候,他从马房牵出尹天翊最喜欢骑的「白音」,沿冻结的哈赤湖散步,脚下是坚硬的冰霜,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野,天壁阴沉沉的,一片青灰色,大概不久就又要飞雪。
抚摸着「白音」漂亮的鬓毛,铁穆尔有些失落,顾言卿从毡帐的方向寻找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怎么了?」铁穆尔问,依旧摩挲着「白音」。
「驿、驿站没有!」难得顾言卿说话会那么慌张。
「什么没有?」
「按计划,乌力吉应该在卜都附近接到王妃,然后再和察罕他们一起护送王妃回来,可是察罕他们在半路上,就和王妃走散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铁穆尔咆哮道:「人又不多,怎么会走散?!」
「具体察罕他们也说不清楚,好像是遇上了运黄羊的商队,那时风雪又大,他们只是去牵个马,王妃就不见了。」
铁穆尔翻身骑上「白音」。
「陛下?」
「叫察罕他们往苏台山的方向找,乌力吉往北方找!」铁穆尔坚定而迅速地说,「我们现在就去金阈。」
「如果王妃殿下没有回金阈呢?」顾言卿着急地问,那岂不是大海捞针?
铁穆尔顿住,是啊,如果找不到,该怎么办呢……
那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吧。
半晌,铁穆尔凝视着面前的雪原,说道:「如果找不到,顾言卿,你就回来让太子继位。」
「陛下?」顾言卿大为震惊!
「我欠他的……」铁穆尔低吟,「应该用一生来还。」
两颗心已经糅合在一起了,再分开,只是不断再伤害彼此而已,敢放手,就敢再抓住,然后这一次,一定要对他说「对不起」,还有……
「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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