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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扇公子-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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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熙攘,车马不绝的,她一路浏览,来到杏花楼。

这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一排七间门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光是“杏花搂”三个金字招牌,高悬在十字路口,每个字比笆斗还大,过往的行人,老远就可以看到。

杏花楼上下三层,也分了等级。楼上是普通座位,和一般酒楼一样,放的是八仙桌、长板凳,菜是一样的,价钱就比较大众化,但同样是八仙桌、长扳凳,杏花楼的八仙桌、长板凳就漆得光亮鉴人,和一般酒楼就显得高尚得多。

二楼是雅座,当然也是八仙桌,那是用紫檀木做的,坐的也不是长板凳,是紫檀雕花高背椅了。

三楼是房间,供接待贵宾之用,都得预先订席。

柳飞燕登上楼梯,举目四顾,但见偌大一楼宇,早已人头济济,人声杂吵,看不到有空着的座位,脚下方一趔趄,一名跑堂的已经迎了上来陪着笑道:“公于爷有几位?”

柳飞燕道:“一个人。”

“一位那好办。跑堂的抬着手道:“公子爷请随小的来。”他走在后面,领着搁飞燕穿行人群,来至一张桌前,连连陪笑道:“公子爷请原谅,这里坐吧!”

这张桌上原有两个商贾模样的人已经坐了两个位子,柳飞燕就在右首一个位子坐下。

跑堂的送上香茗,陪着笑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柳飞燕说不出什么菜来,就抬头道:“你要厨下拣拿手的做几样来就好。”

跑堂的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柳飞燕不会喝酒,但心想:这是土地公要自己来的,不喝酒,坐着岂不无聊?心念一动,随口道:“花雕。”

“是、是。”跑堂的很快的就退了下去。

柳飞燕举目打量,这时全座酒楼几乎已经客满,但入声吵成一片,看不到什么进眼的江湖人,心中暗道:“大师哥、二师哥也应该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过了一会,跑堂的送上四盘菜肴和一壶酒来,柳飞燕伸手取过酒壶,斟了一杯,然后举筷夹起一块醉鸡慢慢吃着。

她不知道土地公要自己中午到杏花楼是为什么来的,但她坚信心诚则灵,土地公说的绝不会错。

只有慢慢的喝酒、吃莱,才能消磨时间。这样又过一回,依然不见大师哥、二师哥的人影心头正感焦灼,只听一名跑堂的粗声喝道:“喂,老头你是干什么来的,这样钻来钻去的?”

“啊!”一个苍老声音陪着笑道:“小老儿是找一位公子爷来的。”

跑堂的道:“你找的是一位公子?”

苍老声音道:这位公子姓叶,柳树叶子的叶……”

柳飞燕听得心中方自一动,回头朝说话之处看去,只见从人丛中挤过来的是一个个瘦小的老头,面目黝黑、短眉小眼,嘴上还留着撇鼠须,穿一件又宽大又大的蓝布大褂,和他瘦小身子完全不相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落魄样子。这小老头弯着腰从桌与桌之间钻了过来。(他当然是走过来,但因他人本瘦小,又弯着腰的缘故,走起路来,就象钻了)

他身后紫跟着一个跑堂的,边走边喝道:“你别在杏花楼耍什么花样,快下去吧!”

瘦小老头听得不禁气往上冲,忽然站停下来,大声道:“你不过是个跑堂的,神气什么?你不过看小儿穷,连找朋友都不让我找,小老儿又没讹你什么,还是赊欠了不给钱,就是你们掌柜也不敢叫我下去!”

他这一嚷,跑堂的也下不了台,大声道:“象你这种人,咱们酒楼上看得多了,你说找那一位姓叶的公子?你找到了没有?上酒楼找人,当然可以,但没有人象你这样到处乱闹乱钻的……”

瘦小老头霎着两颗豆眼,到处乱转,一下瞧到柳飞燕,急忙颠着屁股走近几步,说道:“这位公子爷可是姓叶么?”

柳飞燕心中一动,心道:“下正是姓叶这位老丈……”

瘦小老头立即喜形于色,连连点头诌笑道:“这就没错了小老儿我的就是姓叶的公子……”他老实不客气在柳飞燕的横头坐了下来。

柳飞燕望着他道:“老丈”

瘦小老头像是和柳飞燕挺熟,笑嘻嘻的凑过头去,压低声音道:“土地公真灵,他昨晚托梦给小老,要小老儿今天中午到杏花楼来找一位姓叶的少年公子,还说公子爷生得十分俊俏,身上又佩着长剑,最好找也没有了,嘻嘻,果然没错。”

跑堂的眼看瘦小者头不请自坐,还和这位公子爷说着悄悄话,他—时摸不准他是不是这位公子爷的朋友,因此一直站着没走。

柳飞燕听瘦小老头说出是土地公要他来找自已的,心中更是暗暗谅异,大师哥还不相信,自已化名叶青云,只有大师哥、二师哥两人知道,这瘦小老头居然一口叫了出来,这难道还不灵吗?一面含笑道:“老丈吃些什么?”

瘦小老头道:“随便,公子爷不用客气,添副杯筷就好。”

跑堂的现在证实了,这瘦小老头果然是这位公子的朋友,当下不待吩咐,就倒了一盅茶,和杯筷一起送上。

瘦小老头一手抓起酒壶,给自已斟满了一杯,笑道:“公子爷喝酒。”也不等柳飞燕举杯,就咕的一声,一口喝了下去,一手拿起酒壶又斟了第二杯,又是咕的一声,一口喝干、再斟再喝,一口气喝了三杯,才用舌头咂咂嘴角,耸着肩笑道:“其实只不过五年陈罢了,别家一斤酒里,至少要搀上六两水,这杏花楼是出名的酒楼,嘻嘻出名也有个好处,水就不敢搀的太多,但至少一斤酒里,也要搀个四两,小老儿是酒鬼,什么人都骗不了我。”一面举筷夹起一块肴肉,一下塞入口中,连嚼都不嚼,只伸了一下脖子,就吞了下去。

柳飞燕因他说是土地公叫他来找自已的,那自然必有下文,那知瘦小老头只顾喝酒,还滔滔不绝的说着废话,一直除了含笑点头,不便多说。

瘦小老头又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壶已经空了回头尖着声音叫道:“堂馆,添酒!”

跑堂因他是公子爷的朋友不敢怠慢,立即送上一壶酒来,瘦小老头伸手接过,又斟满了一杯,一口喝干。

这时同桌的两位商贾人已经起身下楼,柳飞燕忍不住问道:“老丈,土地公要老丈来找在下,想必有什么事了?”

瘦小老头一手抓着酒壶不放,自斟自喝,杯到酒干,他咕的喝完一杯,连连点头道:“有、有,是有些事,不过……嘻嘻小老儿已有几天没喝酒了,让小老头再喝几杯,杀杀酒瘾,再和公子爷长谈。”右手举壶,左手举杯,又咕的干了—杯。

柳飞燕道:“老丈只管请喝。”

瘦小老头笑嘻嘻的道:“小老儿一看就知道公子爷是个最大方的人。”

这时,柳飞燕鼻中忽然闻到一股非兰非麝的香风,从左首吹来,回头看去,左首桌上的食客已经走了,此刻坐下来的却是两个十七八岁的绿衣姑娘(ūмDтхт炫*书сοм网),和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婆婆。

那两个姑娘眉目如画,额前留着一排刘海,脑前挂着两条乌油油的长辫,笑靥如花,甚是娇美。

老婆子却生成一张马脸,花白头发上插着满头的金钗珠宝,身上穿一件古铜长袄既不象是佣人,也不象两位姑娘家的长辈。

香风,当然是从姑娘家的身上传来的了。柳飞燕回眼看去,两位姑娘家的眼光也正好朝柳飞燕投来。

人家总究是姑娘家,立即避开柳飞燕的目光,转过脸去,靠右首的一个还和那马脸的老婆子低低的说了两句。

那马脸老婆子果然立即转脸朝柳飞燕看来。柳飞燕因自已打扮成男装,不好向人家姑娘家多看,否则岂不让人家说你是轻薄少年了?

就在他回头之际,只见跑堂的领着一个少年公子和一个老苍头在临窗口的一张桌子落座,心中不禁一喜,暗道:“大师哥、二师哥怎么这时候才来?”

霍从云、任东平自然也看到柳飞燕了,只是那瘦小老头正好背着他们而坐,两人并未注意。

这一阵工夫,瘦小老头已经叫过两次“添酒”,半斤一壶,他至少已经喝了一斤半酒下去了。

他右手摇了摇空壶,壶里已经点滴不剩,不好意思叫“添酒”,砸砸舌头,把半个身子都朝柳飞燕这边凑了过来,诌笑道:“公子爷,真是叨扰了,小老儿说来惭愧,没儿没女,家无桓产。唉,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吃苦不算苦,到了年纪大了,再要衣食不周,那真是老来苦了,小老儿一时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去求求土地公,希望他能让小老儿发一笔小财,那知磕了几个头,土地公一点反应也没有,小老儿依然三餐不继,直到昨晚,土地公才给姓叶的公子,公子爷是小孟尝,一向济人之急,定会慷慨解囊,送小老儿十几二十两银子,嘻嘻,土地公真灵,小老儿……从没向人开过口,不过这是土地公说的,小老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小老儿还事去,不能再陪公子爷喝酒了,嘻嘻,公子爷那就……”

他从桌旁伸过一只又黑又瘦的手来,摊着手掌,五个象鸡爪的手指,轻轻晃动着,就是在等着柳飞燕给他银子。

柳飞燕还当他找自已有什么事,听瘦小老头把话说完原来是跟自已来要银子的,而且还摊着手在等待自己取出银于来,不由的朝他看了一眼,只觉这瘦小老头越看越觉得猥琐,尤其现在他从桌旁摊着手掌,一胜诌笑,露出两颗黄板牙,尤其眯着一双绿豆眼,目光之中俱是贪婪之色,心里暗暗攒了下眉,但她究是跟着大师哥走了两年江湖,虽觉人猥琐,想到他一再提起土地公,又知道自已化名姓叶,不禁心中一动,就伸手入怀,把大师哥给的自已十几两碎银子一起掏出来,放到他手中,说道:“在下身边只有这些碎银子,老丈拿去吧!”

“嘻!”瘦小老头一把握住银子,缩回手去,又掂了掂,才耸肩道:“一共只有十六两三钱七分三厘,还不到二十两,那就算了,真该多谢公子。”顺手把银子揣入杯里,站起身,颠着屁股就往楼下走。

柳飞燕望着他后形,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昨天下午,师兄说坐在大树下戏耍瘦灵官的就是一个瘦小老头,不知会不会是他?

只听邻桌有人嗤的轻笑:“他原来只是个雏儿,被人家讹去了十几两银子!”

柳飞燕自然知道这说话的是左首的一位姑娘家,一时只作不闻,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她因大师哥、二师哥已经来了,心头宽了不少,只是大师哥说的,大家要装作互不相识,那就不能把瘦小老头跟自己要银子的事,马上告诉他们了。

中午到杏花楼来原本地土地公说的,但除了瘦小老头,别无可疑的人,难道土地公只是为了要自己救济瘦小老头十几两银子。

他说,自已如果要救丁公子,就要到杏花楼来,但自已已经来了半天,一点也看不出到这里和救丁公子有关什么关连。

午牌早已过去,招楼上的食客也渐渐稀少。左首桌上一老二少,食用完毕,已站起身来。

柳飞燕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妮子把自已当作了男子。

现在楼上食客几乎只剩下寥寥几人,柳飞燕眼看已经等不到什么人了,也就站起身来,走近柜前,取出一张金叶,递给了掌柜。

掌柜找了银子,随手把一锭碎银盒给跑堂的,就举步下楼。

回到客店,刚跨进门,伙计就迎着陪笑道:“公子爷回来了。”

柳飞燕点点头,迳至后进,回入房中,还没坐上,伙计已经跟着端来洗脸水,又沏来了一盏新茗。

柳飞燕心中暗道:住上等客店,伙计伺候得果然周到。举手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过了不多一回,只听楼梯声响,心想:大概是大师哥他们回来了。

急忙闪到门口,然后缓缓垮出门去,背负双手,站在走店上,作出向楼下天井闲眺模样。

大师哥、二师哥的脚步声,她自然听得出来,等他们走近,才缓缓转过身来,一面朝任东平拱拱手道:“这位兄台,刚才就在杏花楼见过面,原来也住在这里,真是巧极了。”

任东平连忙还礼道:“兄台说得是,在下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他这一停下来,跟在身后的老苍头自然也停下脚来。

柳飞燕道:“不敢,兄弟叶青云,兄台呢?”

任东平道:“在下任东华。”

这时店伙匆匆端着茶水上来。

任东平道:难得和叶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叶兄如不嫌弃,请到兄弟房中一叙。”

柳飞燕道:“怎好打扰?”

任东平就抬手肃客,说道:“兄弟就住在九号房中。

那是一间双铺房间,陈设得也极为华丽。

任东平拍手道:“叶兄请坐。”

主人有朋友来了,老苍头自然应该退出房去,霍从云就站到走廊上,正好防人窃听。

任东平才低声问道:“你发观了什么没有?”

“没有。”柳飞燕道:“只是小妹被人讹去了十几两银子。”

任东平道:“怎么会被人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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