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和绿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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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豆握着我的手隔着衣服按住我不断乱动的脚低声说：“陈谷，如果我这次被确定了，你就找别人去吧。”
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事就像个车轱辘，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回起点。
我冲回房间把所有的保险套都拿出来，然后再站到绿豆面前，一个一个的用力飞到他头上。
保险套很轻，不太容易飞，不过我打从高二就练过所谓的飞牌杀人。
反正我手里的保险套弹无虚发，全都命中在绿豆那颗外秀内干的脑袋上。
绿豆这只猪，老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保险套。


53


后来我和绿豆在红螺寺门口蹲了一夜，最后还是被一身强力壮的大娘抢了头香。
绿豆烧完香走出庙门的时候有点脚下虚浮，差点绊倒在庙门口。
我扶着他说绿豆还好吧，是不是冻病了？
绿豆坐在庙门口看着下面空荡荡的停车场，突然抬手把大衣领子翻起来。
绿豆说走吧芝麻，你没读过神雕侠侣么？杨过也经过过这时候。
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绿豆两手插兜特孤寂的在晨雾里走下石阶，衣服带起的小风贼合作的在他身后带起几片纸片和一个塑料袋添加气氛。
他还真拿自己当大侠。
我看着绿豆佝偻的背影突然大叫绿豆你丫真他妈笨，然后冲过去跳上他的背。
如果在电视剧里应该是段挺感人的画面，可惜我忘了我是个已经快十九的人了。
于是我和绿豆双双滚下石阶，他在下，我在上。
绿豆不出意外的狠狠把我推到一边。
清晨的停车场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看着烟雾渺茫的天空。
我说绿豆你丫还心诚呢没看里面供的命书么？命有格局高低，运有三衰六旺。
我骑在绿豆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大叫：“守了一夜庙门都烧不到头香，咱走够背字儿了，该他妈旺起来了。”
绿豆的脸有点模糊，我抬手使劲擦了把眼泪。
就算我是男人我十九岁我也权哭一把。
绿豆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把我按到他怀里，他有点起皮的嘴唇挨在我的额头上，很久很久。
绿豆最后还是没吻我，他的嘴唇摔破了，起来的时候还使劲用袖子擦了擦我的额头。
我开始希望红螺寺真的有柳丁说的那么灵。
我们衰了那么久，怎么也该旺一回了吧。


54


绿豆终于下定决心去做最后一次复查了。
我们等结果的时候，橙子妈终于带着无限遗憾回去了。
橙子妈临上火车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一定要给橙子找个女朋友。
橙子说妈你甭操那么多心了这不是缘分未到么？
橙子妈握着橙子的手说你别老念叨什么缘分了赶快找个好女孩安定下来吧当妈求你了。
橙子妈抓着袖管擦着眼角说阿新妈这辈子就剩下两件事儿了一个是看着你讨媳妇儿一个就是抱上自己的孙子。
橙子有点尴尬偏过头说妈这么多人你说这个干吗快开车了快上车吧。
橙子说完提着包就往火车上走。
我看着橙子妈一边道谢一边擦眼泪一边颤巍巍爬上火车的样子，忍不住过去搀她。
橙子妈一边爬一边还不放弃的叨叨说你们都帮我劝劝阿新吧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哪能不讨媳妇儿，家里都指望着他传香火呢。
我无语，只能默默的搀着橙子妈走上火车，看着她坐在软卧的床铺上，盘着腿一边梳着花白的头发一边叨叨一边希冀的看着橙子。
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橙子不但不能结婚不会有孩子连命都没几年了，还能不能这样精神的坐着火车，偶尔来趟这个遥远的城市看看风景。
也许，出柜真的是一种自私。
但感谢神，起码我在我爸妈还承受的起的时候坦白过。


55


我们去拿复查结果的时候正好碰上橙子跟柳丁一起去做检查。
绿豆的号排在很后面，干脆陪着橙子去检查。
而我在诊室外面，看着柳丁咧着嘴在里面抽血。
大概橙子妈走了他终于能搬回去跟橙子二人世界，最近柳丁没事就傻乐。
橙子出来以后就和绿豆离开了医院。
绿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号到了也不回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帮他拿结果。
医生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随手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说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托着那个牛皮纸袋觉得跟里面装了一袋子金子一样，沉得我拿不起来，又舍不得扔掉。
我只好抱着那个纸袋和柳丁一起坐在医院大厅。
柳丁说芝麻你不想看看是什么结果啊。
我说等绿豆回来再决定吧，对了你结果怎么样。
柳丁撅起嘴说还能怎么样还不是那样不过医生说我病毒量降了兆头不错，对了晚上去单行线庆祝吧。
我说柳丁你该期末考了吧成天还瞎庆祝什么庆祝赶快复习去。
柳丁蜷在椅子上说芝麻你觉得期末考有意思么？上高中有意思么？你说我有命毕业么有命上大学么有命活到找工作么？
柳丁嘟着嘴说我有时候就觉得真没劲，我好好学习给他妈谁用啊。
也不是吧，我也学着柳丁蜷在椅子上，两手远远的把检查报告放在眼前。
我说绿豆知道自己阳性了以后好像干活干得更狠了，你觉得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啊？
癌症不也有活上几十年也死不掉的么？阳性也可以吧。
再说就像我这样没病没痛的哪天天上掉个花盆下来走路碰上不长眼的车也死了，对吧。
咱们都是过一年赚一年的人，那应该就沿着人生该有的轨迹走吧，偶尔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死掉了也不会后悔了吧。
旅行什么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大学也可以以后再考，可是高中只有一次吧。
如果死的时候再去后悔自己没读过高中，找不出一个高中同学，那是不是太逊了一点啊？
柳丁一直沉默的蜷在椅子上听我发表的谬论，一句话都没说。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教坏小孩子还是说教，只好闭上嘴和柳丁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因为我其实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掰下去，不知道在我们这段短暂的人生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学校里拼命读书，为了什么努力赚钱。
后来我问绿豆的时候，他特不以为然，使劲咬着我的脖子说：“不知道更好，活那么透彻有意思么？”
绿豆说，人活一世还不是求个爽字。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上我，带着套子。
忘了说了，绿豆最后还是不确定，医生说是可以当阴性看。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根本高兴不起来，就像医生说绿豆的感冒好了一样，对我们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唯一改变的，就是这场风波给绿豆带来的后遗症——不带套就硬不起来。☆油炸☆冰激凌☆整理☆
嗯，硬要说的话，应该还有健康的生活吧，他健康到去参加零四年的奥运火炬传递长跑。
而橙子选择了他最满意的死法，在回家的路上和一辆大货相撞，死在车祸里。
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他已经被确诊为艾滋病，所有人都以为橙子死于交通意外。
橙子出殡那天，柳丁只过去鞠了一躬就被橙子妈轰出来了。
橙子把酒吧和房子都留给了柳丁，只有存款留给了家里。
橙子妈一直认为橙子的死是柳丁策划的谋杀。
柳丁最后还是决定不上高中了，去报名学调酒当起单行线的老板。
柳丁开始明目张胆的化妆成女人，简直成了单行线的一支花，还找了个对他死心塌地的猛男老公。
如果不是因为HIV阳性，我猜他会干脆攒钱去变性结婚，这小孩越大越让人不敢小看。
不过我还是有点小郁闷，因为在我联大毕业之前，都得在他手下打工。
柳丁三八兮兮的翘着莲花指说这就叫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不过我觉得，只要还有一两件如意的事，即使是芝麻绿豆大的，也够我们乐很久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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